夏日洛阳城中的阳光明媚，照在身上有些发热。
可是此时，长乐宫中的气氛却是冷得发寒。
宗政烨周身散发着寒气，路小凝都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好一会儿，她才听见宗政烨沉声道：“我再问一遍，你可真要与他成婚？”
路小凝犹豫了一瞬，点点头：“阿娘说了，若是骗人，心中定是有愧，铱驊便不得心安了。”
话音刚落，路小凝就感觉手腕处多了一分力道。
她惊讶地看向宗政烨，第一次见他脸色如此难看。
“宗政烨上神，你做什么？”
宗政烨只是将她的手拉得更紧，一字一句道：“路小凝，不是你说想要同我成婚吗？如今却又想另嫁他人，我没同意，你便想也不能想！”
路小凝皱眉，想要挣开他的手，可是奈何她力气太小，根本挣不开。
“我不要！你放开我！”
一阵劲风刮来，路小凝只感觉自己眼前天旋地转，脑子晕乎乎的看不清前方了。
……
黄泉彼岸。
绿洲之上，彼岸花长出了叶子，只是黄泉一日无主，彼岸花一日不开。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青草香味。
路小凝睡在一件平铺的白色披风上，衣服上有她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
她迷迷糊糊睁眼，看见宗政烨就沉默着坐在她身边。
路小凝坐起身，发现自己穿回了自己原来的衣裳，一身素衣，荆钗布裙。
“你醒了。”宗政烨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一丝沙哑。
路小凝看着他，似乎是有些恼怒：“你带我回黄泉做什么，我阿娘的眼泪还没有找全呢！”
宗政烨只是顶着黄泉彼岸，孟婆庄远远地还能瞧见影子。
他指了指孟婆庄的方向，才道：“那里才是属于你的地方，眼泪我帮你找，你不能再跟离垢有任何瓜葛。”
路小凝想也没想就开口拒绝：“不行，离垢魔君待我甚好，我为何不能跟他有来往！”
提到离垢，宗政烨就忍不住发火：“神魔不两立，你以为你跟他在一起能有什么好结果！”
路小凝不由垂眸，声音有些低沉：“阿娘说，孟婆生来孤苦，所以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没有爱人。如今我连阿娘也没有了，离垢魔君是世上待我最好的人。”
所谓好在何处，其实也不过就是离垢借给她唤魂铃，在凡间这段日子对她照顾有加。
会把凡间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送到她面前来，会帮她养护彼岸花，也从来不会厌恶她。
所有这些都是她从未在宗政烨那里得到过的。
可不知为何，听到这话宗政烨心里揪了一下。
他看着她的侧脸，才头一次感受到她的孤苦无依。
他只当她是孟婆之女，生而为神，哪怕被人诟病，却也是身份尊贵，况且她痴傻，便不怎么记着旁人对她的恶。
可是他忘了，痴傻又如何，人心终归都是一样的。
痴傻也会感觉到痛苦和孤独。
宗政烨看见路小凝眼眶泛红，他想伸手摸摸她的头。
可是手才刚抬过她的头顶，路小凝就下意识躲开了。
宗政烨的手愣在空中，他才懂，为何小小的动作，伤害却那么大。
路小凝胡乱抹了抹眼眶，这才道：“宗政烨上神，从前的事都是我想要帮你的，等我救回阿娘，我们就此两不相欠。阿娘定然也不想我再死缠着你的。”
黄泉只剩了风声，宗政烨收回自己的手，久久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沉默了良久，宗政烨才问了一句：“路小凝，若我不讨厌你了，又当如何？”
他看见路小凝的身影愣了一下。
“宗政烨上神，我不喜欢你了，从前我只要见到你就觉得心生欢喜，可现在，你站在我面前，我再也生不出半分欢喜了。”路小凝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