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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符芸狼狈而逃,回来以后就把房子内所有关于符闻周的东西都收拾到储物箱里,锁进了杂物间。
  眼不见心不烦。
  晚上,她就失眠了。
  符芸在换了新床单的床上辗转反侧,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鬼迷心窍地打开了手机录音机。
  那是一段十二分三十八秒的录音,不长不短。
  一开始是一声女生的轻笑声,紧接着带着笑意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开始啦!”
  紧接着的七八分钟都是符闻周的声音,几句很短的“玛卡,巴卡”被他来来回回的哼唱,声音里面没有丝毫不耐烦,期间还掺杂着面料摩擦发出的声音,接下来停顿了半分钟,安静到符芸以为这就已经录完了,这时候她大概已经被符闻周哄睡着了。
  但是她还是耐心地把录音听完了,在十二分整的时候,男生温柔的声音在静谧中响起:“晚安,姐姐。”
  接着是悉悉索索的轻微响动,最后,十二分三十八秒——录音戛然而止。
  符芸的心也跟着一滞。
  然后,重复播放。
  符芸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格外漫长,距离那天和符闻周分开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周。
  按照惯例,这天她给杨婕打了一个电话。
  符芸每个月都会和父母联系,不管距离远近、对方是在国外还是在国内,都是如此。
  彼此说些关心的客套话,再简单聊上几句,“缺不缺钱?”、“工作近况如何?”,之后的有段时间还会聊些符闻周的病情。
  符芸不知道联系的意义何在,只是把她当做一种子女应尽的义务。
  就像杨婕曾经说过,她是一个冷血动物,理智永远大于感性。
  但是这一次不同,符芸心里面有了些隐隐地期待。
  简单地问几句符剑锋和她的近况,符芸没忍住先开口:“符闻周…他恢复得怎么样?”
  “……”对面沉默了良久才说话,声音有些疲惫,“闻周他…他还在治疗。”
  符芸明明有很多话想问,但是开口的一瞬间,大脑却一片空白。
  她下意识地想逃避,准备挂断电话。
  “芸芸,你上次是不是说了什么话刺激他?”
  对面的女声带了些埋怨的语气,符芸不明所以。
  “就是那天在老宅,你们单独聊完以后,闻周他就不肯从房间里面出来,也不让我们靠近。后来…后来他昏迷了一段时间,现在在家里面治疗。”
  “昏迷?他为什么会昏迷?这段时间他发生了什么?”
  符芸急切地追问,几乎是脱口而出。
  杨婕自觉说漏了嘴,叹了口气,无奈开口:“那天晚上他咬腕自残,就在房间里面。”
  一股酸涩感涌上鼻腔,难受的符芸说不出话来。
  杨婕继续坦言:“后来被你父亲发现,连夜送到医院抢救,伤倒是还好,没有咬的太深。”
  她在这里停顿了一瞬,声音染上了些哭腔:“可能是身体虚弱又受了刺激,所以回来以后人就昏睡了好几天。醒来以后…之后他就一直不吃不喝,也不说……”
  后面杨婕就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作为母亲也会心疼。
  符芸没有挂断,等待着对方平复心情再次开口:“芸芸,我和你父亲只能这样做,希望你能理解我们。”
  符芸清楚,符闻周的情况糟糕却没有和她说,明摆着是想让她不要再干预,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戒断符闻周对她的依赖。
  符芸冷静地回答,声音里几乎听不出一丝波澜:“让他在老宅安心治疗吧。我这里还有一些他的东西,明天我送过去就离开。”
  “嗯,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芸芸,妈妈知道你一直都很懂事。”
  符芸轻笑了一声,像是在自嘲。
  次日,符芸就去了老宅,提着一个纸袋。
  符闻周的东西本来就不多,想必在老宅里面也已经置办周到,旧的也该扔掉了,所以能收拾出来的物品少得可怜。
  其实符芸明白,这也就是她的一个借口而已。
  符建锋和杨婕都不在家,符芸本来是想把东西放下来就走,但是宅子里的保姆杨姨猜到她的心思,拉着她说符闻周已经吃了药睡了,让她上去看看,顺便把东西放到屋里。
  杨姨本名杨秀华,是外婆还在世时就呆在她身边的老人,和符芸也相熟,后来外婆去世后就一直留在老宅工作。
  符闻周现在就住在符芸的房间里。
  她动作轻缓地拉开门,符闻周就安静地躺在床上阖眼
  休息。
  符闻周眉头紧锁,紧抿着唇,看样子是睡得不安稳,但是也没有醒来。
  他的两只手腕上都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布,再加上本身就过于白皙的皮肤,看得符芸心里一颤。
  她蹲在床边,凑近符闻周的脸颊,一只手按在他的眉间,轻轻帮他抚平皱起的眉梢。
  她伸手握住符闻周搭在床边的手,十指相扣,大拇指轻蹭着他虎口处的肌肤。
  最后鬼迷心窍地在他眉心温柔地印下一个吻,一触即离。
  看着对方睡觉时的表情变得舒缓,符芸也不自觉地勾唇。
  符闻周醒来的时候,符芸已经离开了。
  今天他又做梦了。
  梦里面原本是血腥暴力的屠杀现场,但是突然有人从身后抱紧了他,蒙住他的眼睛,那个人身上带着一股熟悉的淡香。
  紧接着一阵变幻过后,就站在了花店门口。
  符闻周看到了符芸笑着朝他招手,他下意识要喊“姐姐”,却发不出来声音,他想去推门。
  紧接着就猛然惊醒,醒来时浑身冷汗。
  假的。
  都是假的……
  他从床上起身,感觉到浑身酸痛,这几日以来都是这样的情况,简单地一个动作、说一句话都会让他精疲力尽。
  床头上多出了一个纸袋。
  符闻周瞳孔骤缩,动作急迫地伸手去拿,触碰到纸袋的一瞬间,动作却放缓了下来,动作轻柔地拿过纸袋,抱到怀里。
  他怕把姐姐送来的东西弄坏了。
  纸袋里面就是几件衣服和他的药品。
  在纸袋的最底下,压着一个盒子,手掌大小,上面还印着小兔子的卡通图案。
  符闻周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颗颗已经包装好的粽子糖——符芸前不久答应过给他做的。
  她说做好了储存起来,吃完药就吃一颗,这样就不会苦了。
  指甲盖大小的小小一粒,黄褐色的透明外形,像粽子一样。
  符闻周送进嘴里,除了坚硬的口感他尝不出任何味道,但他想应该是甜的。
  他的味觉和嗅觉自从一周前从昏迷中醒来后,就消失了。
  他注意到了盒底还压着一张卡片,他拨开压在上面的糖,将卡片小心翼翼地取出来,上面是符芸的手迹,掌心大小的卡片上就写着八个字:“悲喜自渡,他人难悟。”
  符闻周指尖颤抖,想把卡片撕碎。
  姐姐这一次是真的不要他了?
  但是他的视线又落在盒子里面的那些棕子糖上,一瞬间好像是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符芸是在教他——符闻周要学会独立,她不是不要他了,而是在以无声的方式陪伴。
  和以前不同,他还是一个人,但是他不再孤独。
  心理学上说,人的心只有被不断地接受才会成熟。
  人并不是因为坚强才独立,而是被爱过才会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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