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
三皇子北阑回朝的阵仗很大,浩浩荡荡百十来号人走在临安的大街上,受人景仰欢呼。
北阑骑在高头大马上,神情倨傲,俯瞰众人。
宫中已提前设了宴,为他接风洗尘。
北阑气宇轩昂地走进去,对北帝和叶云妆行礼道:“儿臣拜见父皇母后。”
北帝坐在上首,沉默不语。
叶云妆温柔一笑,道:“阑儿出去一趟回来,看着是越发沉稳了。”
北帝道:“嗯,瞧着是长大了不少。”
北阑压着唇边的笑,道:“此次一去,虽艰难万险,但幸不辱命。”
底下坐着的大臣纷纷起身祝贺,其中门下省大臣陈恩突然站出来道:“陛下,照三皇子这年岁应封藩王,然后外放至封地建府。”
大殿之中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都看向陈恩,北阑更是直接黑了脸。
“这……三殿下刚刚打了胜仗,应当在临安休养些时日才是。”
说话的是礼部的一个员外郎,一边说还一边瞅着北帝的神色。
陈恩直起身来,正气凛然地看向他:“就算如此,也不耽误皇上先下旨册封。三殿下休养过后,便可直接启程。”
那员外郎立马缩着脑袋不说话了,但余下的大臣却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起来。
“到了年岁便封藩王前往封地是规矩,这也没什么可说的。”太子太傅道。
“要我说啊,这就相当于卸磨杀驴。三殿下刚打了胜仗就把他赶出去,这要是传出去了,百姓还指不定怎么琢磨呢。”兵部尚书阴阳怪气道。
“你怎么把三殿下比作驴呢?以下犯上!”
“我可没有。”兵部尚书粗声粗气道,“我一个带兵的粗人,没读过什么书,识不了几个字,好不容易想出个词,就拿来用用了,可没有别的意思,请三殿下见谅啊。”
北阑还跪着,明明刚刚是意气风发等待赏赐的有功之臣,现在脸色难看得反倒像是一个罪臣。
北阑的母妃温思思想为儿子说几句好话,但后宫不得干政,她也只能焦急地坐着。
太子北麟见他们越吵越烈,北帝也面有愠色,便站出来道:“父皇母后,今日可是为了给三弟接风洗尘的,至于陈大人的提议,过两日再商讨也不迟。”
“麟儿说的是。”叶云妆接话道:“陛下,今日是接风宴,先不聊政事了,还是快开席畅饮吧。”
北帝咳嗽两声,道:“苏析,宣布开席。”
“是。”
站在下方的大臣纷纷闭了嘴,落了坐。
北阑面色不愉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五皇子北旭坐在太子北麟身侧,对面就是北阑,见他坐下来,北旭关切问道:“三哥,你此去剿灭叛贼,身子无恙吧?”
北阑正是心里有气的时候,现在对谁都没有好脸色,瞟了他一眼,道:“你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不好好在自己屋子里养病,操心我做甚?”
北旭面色一僵,抿着唇没说话。
北麟皱眉道:“三弟,你怎么说话呢?五弟是听说你回来了,特来恭贺你的。”
北旭扯了个笑,只是这笑看起来脆弱易碎,他轻声道:“皇兄,我没事的。三哥他只是心直口快,我理解的。”
北阑看他一脸病弱样子,冷哼一声,也没再搭理他。
他向来是看不起这个柔柔弱弱的五弟,病秧子一个,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
想到方才情形,北阑心里不快,不声不响地一个人喝闷酒,丝竹乐舞也看不进心里去。
酒喝得多了就有些醉,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个人就往外面走。
北麟遥遥看了一眼,略一思索,有些放心不下,于是跟了出去。
北阑醉得有些分不清方向,但看上去还和往常一般,就是走路有些晃。
他不知拐到了何处,脚下的路变窄,路旁也没点灯,着实有些昏暗。
猝不及防地,北阑撞上一个人,只觉得头脑更加昏涨,张口便骂道:“哪来的混账东西,敢挡本殿下的路,不长眼吗?”
骂还不算,北阑刚站稳,还没看准人就踹一脚了过去。
只听一声闷哼,一道不甚明显的鸭青色身影倒在了路边。
北阑定睛一看,认出了这是宫里太监所着衣饰,一时心中更加气闷,连带着刚刚在殿内受的气,刚好找到一个发泄口。
他上前两步,想踹出第二脚,一个白色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这一脚便不偏不倚地踹到了面前人的胸口。
这时,北麟急忙赶到,在北阑破口大骂并准备踹第三脚时将他拦了下来。
“三弟!快住手!”
北阑被这一声唤得清醒了些,他顿了顿,然后整了整衣裳,依旧是嚣张跋扈的模样。
北麟叹了口气,看向被踹之人,问:“你们可有事?”
林业平行了个礼,恭声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微臣无碍。”
北阑甩甩袖子,极不耐烦:“能有什么事?就算有事又如何?”
“三弟!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父皇就在不远处,你是想把父皇和众大臣给吸引过来,然后还没给你封赏,便先定你个罪名吗?”北麟压着声道。
如他这般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住斥责了两句,可见他对北阑的行为很是不满。
当着奴才的面被训斥,北阑气恼得脸色涨红,但也不想真的惊动北帝,于是只能愤愤离开。
北麟缓了面色,看着林业平将倒在地上的人扶了起来,便关心问道:“你可有受伤?”
吴云庭垂着头,看不清神情,只摇了摇头。
“太子殿下,微臣先带他回太医院看看。”林业平道。
北麟颔首,道:“去吧。”
说完,他先一步离去,宴会还在继续,他不能离开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