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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是江珩这般不拘小节、狂妄桀骜之人,乍听这话,也有些诧异。
  这帮家伙,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
  “崔玉笙如今是在大理寺,那就先从卜严下手。将你手上的东西,整理些许出来,寄到卜严府上。”
  孟缱:“然,然后呢?”
  “然后?”
  江珩觉得这女子实在有点意思。
  刚才那一瞬分明精明狠辣女商人一个,这会又一脸懵懂不谙世事。
  “然后——自是找上门,做生意了。”
  “做生意”三个字,他还特地加重了语气。
  “可是沈国公会善罢甘休吗?毕竟挨打的是他儿子。”
  “沈昱那些就是轻微的皮外伤,根本不打紧。当日不过是夸大其词,借口抓人罢了。”
  “那可需要我找一下卜夫人吹下枕边风?”
  江珩面色僵硬了一霎,哽了哽,一字一句的道:“你……认识卜严的夫人?”
  孟缱不觉有他,“嗯。”
  “……你为何不早说?”
  卜严是出了名的惧内,他妻子也是上京城中出了名的母老虎。
  若能有卜夫人这条门路,行事会更加容易。
  孟缱一时语滞,“……我,方才刚想起来。”
  江珩淡淡的斜了她一眼,不冷不热的来了句,“这下我确信崔玉笙不是你的情郎了。”
  孟缱:“……”
  ?
  她什么时候说过她和崔玉笙是那种关系了?
  当天的最后,孟缱按照老法子让底下的人送了个口信到卜府,相约卜夫人明日午时来想容斋一聚。
  这是以前常有的事,卜夫人没有起疑心,一口应下。
  次日一早,孟缱简单收拾了一番,便起身去了京城想容斋的分店。
  准备了些必要的“工具”,便专心候着贵客的到来。
  不出孟缱所料,未到午时,街头那已经赫然出现了卜府的马车。
  孟缱一如往日戴上了特制的面纱,迎了出去。
  “卜夫人,许久不见,您气色依旧啊。”
  卜夫人满面笑容,热情的握住了孟缱的手,“全仰仗三姑娘的一双巧手,不然我早就年老色衰成老太婆了。”
  她今年已经是四十有五,哪怕素日养尊处优、保养得当,看上去和三十岁似的,但也没法和那些娇嫩的水葱似的小姑娘们比。
  但一次出门赴宴时,隔着马车帘子就看到想容斋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她一时好奇,便也差手下人去买来了一些脂粉和香膏。
  没用几天,她家老爷就夸她气色大增,还说她新换的熏香气味雅致,甜而不腻。
  老夫老妻多少年了,那几晚竟和没个章法的小年轻似的,想想就羞煞人了。
  尝到甜头,卜夫人自从认准了想容斋的东西。
  虽说价格比起其他的脂粉贵了不止一点,但架不住她家产品效果奇佳。
  再者他们这种人家,最不差的就是钱。
  孟缱挽着卜夫人进了店,去了给贵客特供的雅间。
  卜夫人连茶都等不及喝上一口,便迫不及待,两眼放光的问:“三姑娘,可是又有什么新品了?”
  孟缱对身后的采莲使了个眼神。
  采莲拍拍手,三个丫鬟个手捧一托盘,上面皆是想容斋上等的最新品。
  卜夫人看的眉开眼笑,孟缱一一给她介绍着每一样的功效和用法,卜夫人比学生听夫子的课还认真,耳朵竖的高高的。
  所有新品说罢,孟缱抿了口茶润润嗓子,然后状似无意的叹了声气。
  卜夫人眼明心亮,“怎么?三姑娘有烦心事?”
  孟缱苦笑了下,“不瞒夫人,这铺子,想是开不久了。”
  卜夫人一听瞬间急了,忙问道:“怎么回事?为何开不久?有人寻衅滋事不成?”
  孟缱摇头,“那倒不是。我与夫人投缘,素来无话不说的。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是我老家那边的一个世交的哥哥,前不久出了点事被关进了大理寺,不知花了银两打点也没能把人救出来。这不,那家人银子用的差不多了,便想着问我家借一点。”
  “可偏不巧,前几日,家里刚有笔大支出,现钱几乎是都用出去了。眼下,唯有将手上的两间铺子抵出去换些银子来,把人救出来是正经。”
  这理由冠冕堂皇,卜夫人自然不好说什么。
  但她已然尝到了想容斋带来的甜头,也不肯轻易罢休。
  “差多少银子,你若信得过我,先从我这借一些也是可以的,铺子生意这么好,押出去太可惜了。”
  “我又何曾舍得,可夫人想必比我清楚,花银子打点官家人,那是个无底洞,谁会嫌银子多,好容易有人肯花钱捞人,怎可能轻易收手。”
  这话是了。
  自家夫君掌管刑狱,这种事卜夫人再清楚不过。
  等等,
  她忽然想起什么,“你说你那位世交家的哥哥如今被关押在大理寺?”
  孟缱坦然的点了点头,“正是。”
  卜夫人啧了声,责怪的嗔了孟缱一眼,“三姑娘与我相识这么久,会不知道我家官人官居何职?”
  “夫人所言,我并非没有想过;可夫人平时照顾小店生意,民女已感激不尽。怎敢再拿这种事去叨扰?”
  孟缱是和家中女儿一般的年纪,人聪慧机灵,又长得漂亮,实在是个可疼的姑娘。
  卜夫人爱怜的拍了拍孟缱的手,“现在我听着了,就没有不管的道理。你且将缘由说与我听听,我回去好和我家官人说。”
  孟缱低垂着眼帘,将事情一一叙述了一遍。
  末了,她低声抽泣道:“我也知道,哥哥与沈家公子动手,实在不该。要打要罚,均认了,只求留他一条性命,早日放他出来。”
  卜夫人面色微沉,眯了眯眼。
  又是沈家。
  虽然自家夫君和沈永元交好,但她却素来不喜沈国公一家,那沈夫人仗着女儿是皇后,平时鼻子都快翘到天上了,说话都用下巴看人;官眷夫人里,谁没受过她的气,不过是看在皇后的面子,敢怒不敢言而已;
  沈昱更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成日就知道花天酒地,不是酒馆就是青楼,挥霍无度又目中无人,和他母亲一个德行。
  如今,自己好容易靠着想容斋的东西调理好了身子,和官人的感情也在有条不紊的升温,这沈家就给她来这么一套。
  这沈家和她,怕是相克。
  想及此,卜夫人端正了身子,严肃道:“三姑娘不必着急,国丈国舅又怎样,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再说皇后不得宠是众所周知的事,且后宫不得干政,哪里就怕她了。,”
  “你放心,我回去就和我家官人说,我平时就不喜欢他和沈永元来往,他就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孟缱言辞恳切,“夫人,万不必为此事与卜大人生了芥蒂。”
  卜夫人心下宽慰,越发觉得这姑娘顺心乖巧,当下保证:“放心!我说话他不敢不听。”
  孟缱闻言,猛地起身,向卜夫人深深一拜。
  一切尽在不言中。
  送走卜夫人,孟缱悄然拭去眼角已经并不存在的眼泪,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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