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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温姝宜起了个大早,八点工作人员上班时排了第一个号去办理过户,半个小时后出了政务大厅,房款被打进银行卡时给她来了条短信。
  北县是小县城,一百三十平的房子卖了二百多万,她和喻卿住在这里许多年,按照老人所说的落叶归根,那她们母女现在开始已经没有根了。
  搬家费了很多事,因为东西太多并且杂的缘故,两个搬家师傅忙活了快半天才打包好所有东西并搬到车上。温姝宜看着五六十岁的大叔为了生计奔波心下不忍,最后结账时每人多付了二百的辛苦费,人生实苦,她很早就领受过了。
  所以即使自己过得一塌糊涂,也还是坚持在对弱者表示善意和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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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三点,温姝宜比搬家公司的车快了十几分钟到京平。
  等待搬家公司到的这段时间,她简单给屋子里收拾了一下卫生。
  外婆留下的这栋房子还不到一百平,因为建设的时间比较早所以是栋老小区,但好在周边设施配套完善,商圈医院都很便利,所以喻卿住在这里的几年也早就习惯了,甚至还收拾的干干净净,让这个两居室变得温馨。
  温姝宜仔仔细细看了看屋内的陈设,心里突然还有点舍不得。
  昨天事出突然,她还没时间想好下一步的对策,找房子是件麻烦事,而且京平这么大,找到地段方便并且价钱合适的房子更是难上加难,最重要的是,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跟喻卿开口说这件事。
  至少现阶段,还是能瞒则瞒。
  她正混沌的想着,喻卿的电话就打来了。
  “闺女,你怎么样?”
  “顺利吗,现在回京平了吗?”
  喻卿语气轻松,听起来心情不错。
  温姝宜被母亲感染,也笑着回答:“一切顺利,我在等搬家公司的人来,估计一个小时吧,我就能回医院了。”
  “你开车注意,要变天了,说不定会下雨,出门的时候记得带把伞。”
  喻卿又不放心的嘱咐道。
  温姝宜刚想说自己知道了,就听见敲门声,透过门上的猫眼去看,发现是搬家公司的人到了,于是匆匆忙忙说了两句后就挂断了电话。
  从北县带来的东西大概有十几个大箱子,工作量比她想象中还要惊人,温姝宜只简单收拾了两个常用箱子里的旧衣物,就差点累个半死,一一拿出熨好再放到衣柜里收纳,最后忙完时累得瘫在了沙发上。
  熟练的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五十五分。
  而窗外,也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京平秋季多雨,三天两头就要阴一次天,温姝宜看着窗外轻叹一声,没多停留,缓了几分钟后拿着伞出了门。
  雨天开车容易视线不清,路况也更容易拥堵,温姝宜开车小心翼翼,每一个转弯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一个看不清楚就出了问题。
  她总是能以各种理由在危急关头激励自己,比如这次,她雨天开车,脑海中想的全都是自己如果有个问题那喻卿一个人在医院该怎么办。这么多年,她们两个完全活成了彼此的精神支柱。
  但现在,这把伞似乎还不能完全抵抗风雨。
  病房里,周怀生的父母都来看望喻卿了。
  几年没见的老友,聊起天来有说不完的话,温姝宜进屋时,周怀生的母亲梁粟亲热地拉着喻卿的手。
  她愣了下,也没想到这两个人来的这么快。
  顾念着是长辈,温姝宜没惊讶太久,停顿几秒钟后露出个随和的笑容。
  “叔叔,阿姨,好久不见。”
  其实只是一句不咸不淡的寒暄,但落在梁粟耳中全是别的意思。她一见到温姝宜,心里止不住的欢喜,走上前热情的拉着她坐到椅子上,眉眼带笑的细细打量她。
  上次见面她十几岁,又瘦又白,看起来像个羸弱的孩子。女大十八变,如今完全是变了个模样,柔和的鹅蛋脸完美的遗传了喻卿,皮肤白里透红,虽眼下有些泛青,可怎么看都是一个标致的美人。
  想着想着,心里多了些旁的想法,于是也没顾着现在场景不对,当即关心起她的私人生活。
  “姝宜现在可是大姑娘了,我都有点不敢认了。”
  “二十四岁了吧,是时候该成家了,你早点有个归属你妈妈心情自然也好。”
  梁粟比喻卿大了两岁,保养的不错,模样一般但胜在气质出众,人到中年,拼的是财力和精神面貌,她如今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太太,有着清闲且稳定的工作,平时只需要去点个卯就好了,所以有大把的时间全身心花在自己身上。
  反观喻卿,从前因为化疗掉的头发如今只堪堪长到肩膀左右,而且发量大不如前,头发没有光泽,脸也憔悴暗黄,怎么看都是一个病人,纵使面容姣好,可气色总归是差的。
  温姝宜看着眼前两人截然不同的样子,心里骤然叹气,就连梁粟方才说的话也没有听清楚。
  直到喻卿看她有些走神,急忙叫她,这才回过神来。
  在脑海中过了过梁粟的话,思索片刻后认真开口:“我还不着急,现在还是我妈的身体比较重要,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她不知道梁粟这句话什么意思,但总归,不是她想听的。
  即使是几年没见的人,也不该在看望病人时拉着她的女儿关心人家的私人生活问个没完,温姝宜全然没有心思再听下去,眉间泛起不快。
  喻卿很快捕捉到她这一神色,准备随便找个话题岔开。
  “怀生这孩子也是,我都说你们两个工作那么忙不用来看,他是不是忙忘了,今天也在加班吧?”
  聊起孩子总归是永恒的话题,不至于没话说,也不显得刻意。
  “他比我们俩还忙,昨天跟我说去出差,也不说去了哪,想找人都找不到,而且他工作的时候手机永远打不通。”
  梁粟对上喻卿的视线,颇为头疼的同她说,话里话外都是不满。
  方才的话题轻轻被揭过,但这一番话也让自始至终安静站在一旁没有言语的周山突然忍不住反驳。
  “怀生的工作有纪律,有时候外出采访接不到电话不是很正常吗?”
  一向严肃持重的周山也觉得自家妻子这话是妇人之仁,所以也听不下去了。怕她越说越多,多说多错,所以他又急忙冲着梁粟使了个眼神。
  末了,梁粟从手提包里掏出两一个厚厚的信封轻轻放到喻卿手上。
  “这是我和老周的心意,你千万收下。”
  喻卿穿着病号服起身,开口拒绝。
  “你能来看我我特别开心,这你拿回去!”
  “又不多,你让姝宜给你买点营养品补一补,多吃点好的,别跟我们客气!”
  两个人越说越激动,那沓信封渐渐在一推一搡中生起褶皱。温姝宜在一旁看着,也觉得无从下手。
  最后,喻卿拗不过还是收下了。
  临走时,他们夫妇二人说等手术后再来看她,叫喻卿一定好好将养身体,便出了门。
  温姝宜照例去礼貌送客,两人上了电梯,冲她挥挥手,电梯门合上时,他们夫妇的脸色都不好看。
  周山冷着脸,“你也忒不会说话了,人家姝宜那么累,你还说出这些不中听的。”
  梁粟不甘示弱,“我怎么不会说话了,我那不是在关心闺女吗,难道就要我们围着老喻的病说个没完啊,那也太给人添堵了。”
  两人各执一词,似乎都对刚才在病房里的表现十分不满。原本想着生病这样的大事,他们应该第一时间知晓并且帮忙找到合适的医生挂号医治,可是却在三年后才得知这件事,任谁看,也觉得这友情有些过分。
  温姝宜的父亲温竟恒同周山是过命的兄弟,好兄弟离世多年孤儿寡母日子艰难,可他却一点忙都没帮上,周山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愧对于心。
  这么多年忙于工作,在家庭上的事无力分担,很多事都要交给周怀生,当年要他留在北县上高中,一来是学籍调动不便,二来,也是为了照顾温姝宜。
  却不想,照顾成如今这个样子。
  周山想到医院里的母女两人心里始终悬着,也是不放心,所以回家途中在车里又给周怀生打了个电话。
  “你得空了常去医院陪陪你喻阿姨,也多关心关心姝宜,我和你妈刚从医院回来,这么大的事我们现在才知道实在是有些过分了,爸爸妈妈有时候做不到的,你得帮着周全周全。”
  司机开车很稳,但行在雨天还是多有不便,周山说到最后,看了眼窗外起伏不断的雨,压低声音问。
  “你跟姝宜到底怎么回事?”
  “当年我跟你妈走的时候千叮万嘱,让你好好照顾姝宜,怎么就变成今天这样了?”
  “一起长大的兄妹竟然落得个几年未见,我看连陌生人都不如。”
  这边的周怀生头痛欲裂,昨夜从北县回来后就宿醉到天明,如今刚醒,头昏昏涨涨的,听什么也不太真切。
  周山的话说到最后,他这才恍然清醒,于是急忙从床上起身,清清嗓子,佯装正常的问了句没有重点的话。
  “你和我妈去医院了?”
  周山嗯了一声,看了看时间,估摸他还在工作,于是跟他交代两句后说了个注意身体就挂断了电话。
  周怀生松了一口气。
  在他父母眼中,他还是那个奔波于各大会议的新闻记者,殊不知,他已经辞职很久了。
  有些事需要顺从,可属于人生的选择其实没必要听旁人的,就算是自己的父母,也不能阻止自己想要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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