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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豫州城内,流民遍地。
  官府借口贺燕楚帝明年寿诞,大兴土木修建行宫。
  当地富商趁此哄抬米价,而权贵依旧生活奢靡。
  酒楼之上,身着华服的世家子弟,随手从楼上丢下一块糕点,哄笑的看着一群灾民追逐抢食。
  官府开设的施粥铺被围得水泄不通,可最后被分到灾民碗里的只有飘着几粒米的米汤。
  灾民群情激愤的想要个说法,但只得到官员声色具厉的叫骂。
  李月纾思及白日所见的场景,想起豫州城民的惨状,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胸口闷闷的像被堵着一块大石头。
  她起身,决定出门散散心。
  忽然,她发现,傅萧霁房内的灯还亮着,里面隐隐传出争执。
  她有些好奇,悄悄的靠过去,伏在门上。
  “凶歉之年,饿殍盈途,民穷而财尽,官恶而世乱,怕是后患无穷。”
  傅萧霁的声音中,尽是掩盖不住的疲倦之色。
  “怕上面怪罪,紧闭城门,不许灾民出城,豫州知州这出瞒天过海之计,当真可笑!”
  “豫州官员,不思赈灾之法,什么为皇上贺寿修筑行宫,分明是要讨好皇后!”
  “如今皇后大权在握,与殿下势如水火,不如趁此机会,折了皇后一臂!”
  房内,傅萧霁随行的几个幕僚争吵起来。
  “孤身为太子,却眼睁睁的看着我南楚子民受苦。孤这个太子当得……属实窝囊。”
  傅萧霁的声音透着无力的疲惫感。
  李月纾闻言,瞳孔微微一震。
  忽然之间,她想起幼时,父皇站在城楼之上,叹息日渐衰微的南疆国势。
  她记得那日父皇说。
  “身在皇家,享子民拥戴,就该忧百姓疾苦。”
  李月纾微微皱眉,抿着唇,又悄然回到了房中。
  她重新躺回床上,心头又添一抹心绪。情绪翻涌间,微微倦意涌上,李月纾缓缓闭上了眼。
  半梦半醒之间,她仿佛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吱呀”一声。
  有一道身影坐在了她的床边。
  脸上传来那人指尖的温热。
  耳边,似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纾儿,我以为等我上太子,我就能给你最好的,可是却不知,越是身居高位,越是身不由己,于你是如此,于国事更是如此……”
  李月纾忽然又记起,她曾经问过母后,为何在母后宫里总不见父皇。
  母后温柔的摸着她的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苦笑一声。
  “世上之人,总有自己的身不由己,你父皇……只会比旁人更多”
  那个时候,她仰起头,望着母后问。
  “那母后也有吗?”
  李月纾记得当时母后没有回答她,沉默良久,开口有些颤抖。
  “月纾以后,万万不要嫁入深宫。”
  “母后只希望月纾永远不懂。”
  李月纾悄悄的睁开眼,正对上傅萧霁转身离去的背影。
  傅萧霁身形微佝,不似之前挺拔,双肩微微往下塌,似乎是被什么重担压在上面。
  她见过傅萧霁很多背影,比如挺拔的或是决绝的,可她从未见过傅萧霁这般疲惫的背影。
  李月纾的记忆里,傅萧霁总是很懂得克制隐忍,从不在人前轻易表露自己的情绪。
  一瞬间,李月纾觉得自己心里猛地一颤,她好不容易才筑起的心墙,爬上了裂纹。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
  母后,女儿现在好像有些明白了。
  李月纾重新闭上眼,睫毛不住的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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