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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书房,秦玖不得不硬着头皮跟沈宗独处。
书桌前放了盆文竹,估计是许久没有修剪所以枝条弯了下来,看起来十分显眼。秦玖站在沈宗对面,趁着他背过身这会儿盯着那盆歪了枝条的文竹发呆。
她觉得,在沈宗眼里,自己也是株不受控制便会旁逸斜出的花草,总是需要时时纠正,时时提点,稍微有点错处便要痛彻心扉的修剪。
“你现在倒是本事很大,不声不响就回了国,家里半点风声也没听见,怎么,还因为当年的事记恨我们?”
沈宗转过身看她,眼镜下的目光冷似冰霜,仿佛不是在见女儿,而是在跟下级交代工作。
秦玖垂眸,“没有,调回国是机缘巧合,我还没来得及跟家里说。”她本不打算回答,但想了想,还是说了。
她也能想到,刚才在饭桌上沈宗定然也有许多话要说,只是徐衍在侧不好开口,所以才叫她到了书房。
从小到大,秦玖在这个书房里听过的教训数不可数,如今见到满屋书架上堆得高高的各色书籍,她便下意识紧张,反应过来后,又觉得自己早已经过了那样的年纪了。
反正忤逆的事也没少做,如今再怎么说,她也不会像从前那般难过了。
“你就准备一直在非洲司干下去了,不打算再往前走走?”
“我现在挺好,用不着您操心。”
她冷冷开口,反驳了沈宗对她的关心。
沈宗看着眼前的女儿,内心感慨万千,他们父女俩数年未见,按说见面应当温情叙旧,至少,也得心平气和的交谈聊天,可在他们两个面前,做到平心静气似乎都是一件很难的事。
屋内静了静,沈宗放缓语气再度开口。
“好,那我们不谈工作,来说说你生活。”
“你已经快三十岁了,可到现在还没个着落,女孩子总是要成家的,立业那都是男人的事,部里放你回来肯定也是因为你一直未婚的身份,要不然怎么都这么久了还是个副的,你好好想想我说的对不对?”
见她不开口,沈宗又说。
“我看徐衍就很合适,虽然他的出身不算好,但结婚也未必要门当户对,你们两个认识多年有共同话题,他也足够优秀,尽管家庭差强人意,那我也认了,这样的女婿,带出去总是长脸些。”
这番话说完,秦玖突然笑出了声。
她听着这一片长篇大论,确实感觉到沈宗观察了好一阵子,甚至连什么时候做的背景调查都不知道,把人家家里查了个底儿朝天,她有点心烦,直接怼了回去。
“您还用别人给您长脸?”
秦玖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书桌桌面,神色认真决绝。
“徐师兄和我不合适,我对他没有一点意思,他对我更是没有,您一回来为什么对我的婚事这么着急呢?难道是眼看着我二哥的婚事您做不了主,所以到我这来找存在感,以此彰显您作为父亲的威严吗?”
沈谦晔商业联姻的事板上钉钉,这是宁茵为他选择最合适的一门婚事,他是个合格的商人,这么多年完全跟宁茵趋于相同,没有什么能够舍弃,婚姻对他也不过就是合作书上日益增多的筹码,没什么反对的理由。
可秦玖不是,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可让她顺从的事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婚姻这样重大的事,在她心中,可以单身一辈子,但是绝对不能为了委曲求全而放弃自己喜欢的人。
家里再怎么折腾,她不同意的事没人能做主。
沈宗也很清楚,这个女儿一直倔强,小时候尚且不撞南墙不回头,可他不明白的事,既然已经撞了这么多年,为何不迷途知返,再创新生。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是不是还惦着顾家那个?逢晟并非良配,虽然他是个长进的,可他太过扎眼,你如今的身份和他天差地别,他的婚姻给不了你任何助益,反而还会成为别人攻击的把柄!”
沈宗为她分析利弊,话里话外都是算计,秦玖听得厌烦,抬头看看顶上的吊灯,深深叹一口气。
“爸,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您的政治资源。”
她觉得憋屈,偌大的书房此刻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宁茵眼中,一切都是金钱,沈宗眼中,全部都是资源,人站在高处太久,也会为权势所迷失,沈宗正值力年,离休前还能再往前走一步,对他而言,若是徐衍成了女婿,犯不上冲突,他也能多提携。
他们眼中,真心都是最不要紧的东西。
这场谈话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秦玖态度坚决,自始至终都不希望家里插手自己的事,沈宗劝说无果,在她即将推门离开前提醒了最后一句话。
她那日上微博热搜的事他也看到了,最后还是让宁茵花钱撤了热搜,沈家一直谨慎低调行事,沈宗说人受到的关注越高越不利,外人关注这个人太多,很容易让他们忽略这个人背后的才学,久而久之,会限制发展。
秦玖听着沈宗让她低调谨慎的话,离开时用力将门关上。
今天这一遭,她全是自己受虐,怨不得旁人。
原本想着回家会开心,过节也重在团圆气氛,不曾想会是这样。
院内灯火通明,屋檐下琉璃灯笼随风微动,夜色中,秦玖拎着包,踩着高跟鞋缓缓走到曲廊中间。
沈谦晔败局已定,只差最后一颗棋子便定了输赢,听到声音后抬头,看到她孤寂的身影。
想来书房内的对弈,她也是输了的。
“我们走吧。”
秦玖走到徐衍跟前,轻声提醒道。
“好。”徐衍应一声后起身,看向对面的沈谦晔,“这局我赢得胜之不武,下次有机会再来领教。”
沈谦晔垂眸,自顾自整理棋盘,也没回应。待两人走出院子时,他才突然回过神。
看着棋盘上仅剩下的白子,感慨自己一向落子无悔。
棋局如命局,每一步路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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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出大院时,秦玖跟徐衍说想散散步。今天是她开车来的,她的牌照没有登记,所以停在了大院外面的公共停车场,离门口要有一段距离。
“好。”
徐衍没多犹豫,立刻就跟她说可以。他看得出来,秦玖阴沉着脸,已经能大概猜测出父女两人的谈话不太顺利。
但她不说,他也没理由问她。
唯一能做的,就是跟她换个位置,让秦玖走在靠里的甬道上。
“今天的事给你添麻烦了,早知道我爸居心不良,我就不让你来这一趟了。”
秦玖放慢脚步,同他开口。
院里有人种了茉莉花,经风吹过幽香阵阵,徐衍心情舒畅,倒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麻烦。
“这算不得什么事,沈叔能有这样的想法说明是看得起我。”
他笑了笑,试图宽慰她。
“你也别多想,若是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就全推到我身上,我帮你解决这个麻烦,不让你有一点顾虑。”
秦玖看了眼路灯下的身侧的徐衍,今天来得急他还没时间换衣服,下了记者会就跟着她匆匆忙忙地上了车。
穿的是部里特别为记者会置办的服装,私人订制的整套西装,偏藏蓝色的西服,白衬衫上系了条与之相称的蓝色领带,衬得人如远山,温和平静,连带着望向她的目光,也格外温柔。
“徐师兄,你怎么这么好?”秦玖鼻尖一酸,停了下来,“你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
徐衍也停下,站在她对面,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真想谢我就好好治病,争取早点痊愈。”
她心下触动,认真地点点头。
生活里有很多值得的事,她应该不留余力的配合医生,彻底痊愈。
“逢晟前两天给我打电话,特地问起了你的近况,你们两个最近怎么了?”
徐衍看她渐渐缓解,眸光一闪,问向她另一个问题。尽管他已经知道答案,甚至从祁槿之那听到了一知半解,可她想听听秦玖的回答。
他受人之托,当年跟着去了法国也有祁槿之的原因,他一直让他好好照顾她,如今,却又不得不来麻烦他了。
徐衍不爱多管闲事,可偏偏这个人是祁槿之,大学时他没少受祁槿之恩惠,后来成功过了遴选也有他的功劳,怎么说,这个人的事他都没理由不帮。
秦玖听到徐衍说祁槿之,下意识有些抵触情绪。
“师兄,我和他没什么。”
急忙开口撇清关系,可怎么看都是欲盖弥彰。
“他现在在南淮,那天跟我打电话的时候人在医院吊水,旁人都说他优柔寡断,我觉得,他是没办法。”
“昱宁,我知道我说这些话很不应该,但你若设身处地想一下,如果今时今日你们两个身份互换,他生了病,那你的所作所为又该如何?”
“他是关心则乱,在工作上尚且能快刀斩乱麻,可到了你这,总是犹豫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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