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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个月后,中伏已过。
  夏日的炎风从廊下穿堂而过,呼呼地全是热气,吹得人只会汗意蒸蒸的,没有一丝凉爽。
  “廷玉,该起了。”谢飞云日出后就收拾停当来了谢珽的屋子,看着她起床。
  只是谢珽嗜睡,又不怕谢飞云,在床上嗯嗯唧唧了一会又睡了过去。
  她自进了国公府,就住在了阿爷阿奶的院子里。
  因为阿爷要在上朝前亲自领着她读会书,所以她病愈后每日都是天没到微白就被喊起来,然后等阿爷出门上朝她才会去补个回笼觉。
  今日好容易放一天假,她赖着睡到了天亮了都不想起床。
  谢飞云瞧着天色,心里算了下时间,觉得实在是不能让她继续睡了,这才推开了她的房门,亲自进去抓这个妹妹起床。
  “廷玉,我们要迟到了。时宁和时晏都已经起了好些时候了,你再睡可就要叫人家等你了。”谢飞云半蹲在她的塌上,伸手捏着妹妹肉嘟嘟地脸颊,凑在她床边好声地和她说着道理。
  “哼哼。”谢珽嘴里鼓囊着,然后身子却是要翻身的样子。
  “廷玉,起床了。”谢飞云把要翻身的谢珽翻了回来,又一只手把着她的下巴将两边的肉脸捏了捏。看着她嘴被捏的嘟了起来觉得有趣,他又捏了好几次。
  “唔唔唔。”谢珽被捏得终于睁开了眼睛,嘴里咕噜咕噜说了什么,但因为被捏着,囫囵地完全听不清。
  谢飞云终于松了手,好笑地看着她泛红的脸颊。
  “哥哥抱,抱。”
  谢珽嘟囔地原来是这个。谢飞云一听,长臂一捞,用披风把谢珽裹好抱了起来。谢珽顺势把头往他肩上一歪,没睡醒的眼睛就这么闭了起来。
  “春娘,叫她们进来吧。”谢飞云转头对一旁看到谢珽又闭了眼睛而忍着笑的春娘吩咐道。
  春娘应下,转身去外间叫候着的人赶紧进来。
  这时谢飞云已经坐了下来,把谢珽放在了自己右腿上。他接过春娘递来的湿帕巾,熟练地替谢珽刷牙擦脸,抹油穿衣。
  没一会,被谢飞云倒来倒去折腾的谢珽终于清醒了。
  她方才昏沉沉地还以为自己在扬州,现在清醒了,才猛然想起自己已经在京都快两个月了。
  谢珽睁着眼睛,闪着光的眸子盯着谢飞云,有些接受不了现实,突然撇着嘴可怜兮兮地说了一句:”哥哥,我想阿娘了,想阿爹了。我想回家。”
  然后还没等谢飞云反应过来,豆大的眼泪就从她的眼睛里眨巴眨巴地,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回国公府从第三天就开始生病,一直反反复复地发热,烧了六七天才好转。
  而后就是肠胃不适,饭吃不好,被风一吹就肚子不舒服,府里一直给她配着大夫天天照看,这么一养就养到了现在。
  只是谢珽在病倒的时候因为总是昏昏沉沉地,想得不多,也不哭。
  现在身体好了,日日过着和以前不同的生活,思乡之情常常控制不住。
  现下在这个要出府赴宴的大晴天,半梦半醒后,被哥哥抱在怀里的时候又动了想念,难过地哭了出来。
  “好廷玉,不哭。阿娘昨日遣人送来了好多你爱吃的桃脯呢,要不要尝一尝?还有李干,杏干,都是袁记的。”谢飞云被这眼泪哭得心疼得不行,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好拿吃的来安慰妹妹。
  他自tຊ己来京都求学的时候已经十一了,之前年岁都是在阿爹阿娘膝下承欢的。大时离家他尤有不舍,自己的小妹妹却这么小就离开了扬州,如何会不想爹娘。
  思及这里,他对那位生了些怨怼。
  京都里想当六公主伴读的人家那样多,谢家可不惜得去争这么个位子。
  就算是天子非要点谢氏的人进宫,何以就定要他们嫡出一脉的小妹?说句大不敬的话,他们百年诗书礼传的谢氏门楣下嫡出的小妹比那泥腿子出身的天家小公主还金贵些呢。
  “哥哥,呜呜,你……今天……呜呜……不可以……把……廷玉…扔下…我不要……一个……人……呜呜。”谢珽因为哭得太伤心,话都是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没说几个字就要呜呜哭两下换个气。看得出来,她在努力让自己不哭。
  “哎哟,大公子,您快劝劝小姐莫哭啦。婢子这去厨房要两个热鸡蛋来。”春娘在旁边看得心里也酸酸的,小姐这么一哭,哭得她心里也想回扬州了。
  但小姐待会还要出门赴宴,她又想着不能让人看出小姐哭红的眼睛,是以说完抬袖一抹自己的眼睛,跨门去厨房要热鸡蛋了。
  “好,哥哥今天都带着廷玉。”谢飞云拿着春娘给的丝帕子,边替谢珽擦着眼泪边答应道。反正他那些友人也不是第一天笑话自己疼妹妹和疼自己女儿一样了。
  谢珽房里这么一闹,谢国公那边很快就听见了动静。
  他进门的时候,谢珽正乖乖坐在妆奁前由着梳头丫头给她编发。因为情绪刚平息下来,时不时地她还要抽两口气。春娘正在拿着剥了皮的鸡蛋给她眼睛上滚动着,热敷去肿。
  谢飞云坐在外间,正一脸心疼看着谢珽。
  他也不放心扔下谢珽,回自己的屋子换衣服,只等着小厮取了过来,将就在阿爷院子里找个空屋子换下被哭湿的外衣。
  “阿爷。”谢飞云先见着人,规矩地行礼问好。
  只那边的谢珽,因正在绑着辫子,带着哭腔地喊了一声阿爷。这一嗓子哑哑地,叫谁听了心里都不是滋味。
  谢杕湑这么看重自己嫡子的这两个孩子是因为他了解自己的大儿子和儿媳,他们这般品行的人教养出来的孩子定然不会差。
  他把十一岁的谢飞云带在身边教养了四年,已经是暗自感叹孙子的聪颖。而带着这个小丫头的这一个月更觉得她比她哥哥更为可塑。
  孙女和大孙子性格不同。
  谢飞云自有读书人的矜贵自傲。他与谈不来的人多半就是敬而远之,平时也就和那三五个友人一起。这样的性子适合待在国子监或是御史台,持正守心。
  他的这个孙女呢,天资更胜,但性子也更活泼。她好与人交往,擅取人信任,心思灵动,常有主见。只需要时日打磨,谢想觉得这孙女定是能在朝中成为谢家以后的顶梁,同谢飞云互相扶持。
  “小廷玉想家了可是?”谢杕湑站在谢珽的身后,开口劝慰道,”小廷玉不伤心啊,阿爷和哥哥在呢。还有家里那些个兄弟姐妹。你们不是相处地都很好么?这个国公府也是你的家。”
  “廷玉知道。廷玉喜欢阿爷,也喜欢哥哥,姐姐和妹妹。”谢珽狠狠吸了下鼻子,回道。
  她也不好说他们不是她的家人。可在她心里,这个国公府只有哥哥是伴她长大的,真正的家人。
  谢珽说得哥哥之一是她二叔的孩子,谢南赟。他比谢珽大五岁。他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但比谢珽小四岁,还是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奶娃子,叫谢南鄞。
  她还有一个还出使在外,尚未回京都的姑姑。时宁和时堰就是姑姑生的一对双胞胎,比谢珽大两岁。
  英国公府这一支子嗣一直不算多,这么满打满算三代三户人家,加在一起也就只有八个孩子。谢珽一家就占了一半。
  所以今日的荷花宴虽然帖子下在了谢珽的二叔那边,但他们两房也都一道去了。
  除去他们,她的二叔谢不有还特意挑了些国公府隔壁的谢府里谢氏旁支里年岁得当,堪有才用的孩子一道赴宴。
  这些选出来的谢氏子弟以后都会是哥哥在朝中的助力。
  谢杕湑今日把出门的这些谢氏子都交给了谢飞云领着,自己并不操心。独有这个刚哭完的孙女有点让他不放心。
  他叮嘱完谢珽之后带着谢飞云回了自己的房间,临走前不放心地交代道:”乖,再敷一敷,可不能红着眼睛出门玩。”
  谢珽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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