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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六月十五。
楚清瓷在屋子里点了一盆火,将裴封宴送她的蝴蝶木雕和婚纱都烧了个干净。
而后她穿上成年时,父亲送她的高定礼裙,一个人朝墓园走去。
从楚家建宅的山下到墓园,一共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九千一百三十三步。
短短几天里,她走了无数遍。
又走过一处偏僻的街道,楚清瓷停下了脚步。
周遭空无一人,只有风吹着树叶。
她看着手心被攥得温热的药瓶,还是那瓶从得知要嫁给厉闻川时就备下的毒药。
兜兜转转,到最后,竟然还是成了自己的归宿。
楚清瓷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仰头将毒药一饮而尽。
从喝下到毒发有一个小时,足够她陪父亲说完最后的话了。
药瓶从掌心跌落在地,发出一声轻响,最终归于寂静。
刚走没多久,一辆车在身边停下,车窗降下,露出裴封宴的脸:“小瓷。”
裴封宴刚忙完楚父的葬礼,又忙着处理公司事务,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了。
此刻,他莫名觉得眼前的楚清瓷好像比上次见面时,又单薄了好多,脸上也没有血色。
他恍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她的病情了。
他下了车,问:“你怎么了?”
楚清瓷沉默了一瞬,语气生疏地说:“走得累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笔直街道尽头的墓园,腹部开始抽痛起来。
这毒发作得比想象中快。
迟疑了一瞬,她才轻声开口:“裴总,我的老毛病犯了,能麻烦您捎我一段吗?”
裴总这个称呼让裴封宴呼吸一顿。
从他来楚家起,楚清瓷就一直叫他小叔。
哪怕在上流宴会,当着无数名流,她也都叫他小叔。8
她曾经笑着说:“所有人都要叫你裴总,可我就偏要叫你小叔,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小叔!”
这一瞬间涌上来的落差感足以将人淹没。
裴封宴鬼使神差地开口:“我背你过去。”
楚清瓷一怔,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裴封宴话说出口,也意识到了不合适,可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把话收回。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楚清瓷看着已经掉头驶离的车辆,最后只能妥协:“麻烦您了。”
裴封宴忽略她刻意疏离的话,将她背了起来。
身体接触的那一刻,裴封宴身上的沉香瞬间充盈她的鼻尖。
楚清瓷有些晕眩,就将全部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背脊上,就像当年第一眼见到他就将一颗心都搭在他身上一样。
只是人心易变,世事易变……
他们终究是不一样了。
随着毒性发作,楚清瓷的五脏六腑都像被火烧一般灼痛起来。
楚清瓷强忍着痛,声音沉闷:“裴总,到墓园还有多久啊……”
裴封宴看了眼远方:“快了。”
楚清瓷听着裴封宴的呼吸,呼吸开始沉重:“你和爸爸都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我知道我爸做错了事,所以我能明白你的选择……”
“是我想要两全,但是血海深仇,我知道,跨不过的……”
说到这里,楚清瓷顿了下。
她费力地抬手去摸湿润的鼻间,就触到一片鲜红。
裴封宴察觉到异样:“怎么了?”
楚清瓷抹掉鼻血,哑声说:“没什么,就是心口疼了一下。”
裴封宴脚步顿了顿,还是选择了向前。
“等去完墓园,我就带你去医治。再过三天你就要结婚了,要健健康康的。”
听到这话,楚清瓷感觉本来已经麻木的心脏又一次泛起汹涌的痛楚!
头顶的太阳晒得人越发头昏。
楚清瓷撑不住,偏着脸无力地枕在裴封宴的肩上,闷声回:“我不想嫁。”
也许是她的语气太过坚决,裴封宴的脚步顿了下,缓缓闭上眼:“你不想,那就不嫁。”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楚清瓷愣了一下。
可疼痛带来的疲惫让她连呼吸都成了一种多余。
楚清瓷闭上眼,喉头涌上来的血再也压不回去:“裴总这话说得……就好像……无论我说什么您都会同意一样……”
“那万一要是我让您娶我……您也娶吗?”
话音落下,裴封宴骤然顿住脚步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很多画面。
得知要联姻哭着问自己要答案的她;看到自己准备的婚纱时欢欣的她;楚彦鸿死的那一晚说恨自己的她;还有今日明显单薄瘦弱的她……
都和他来楚家这十年里那个笑着叫自己小叔的女孩儿,天差地别!
裴封宴感知着背上轻到几乎不存在的重量,心里挣扎了许久,终于向自己妥协。
前半生,他为了复仇而活,克制着自己的感情,也伤害了她。
报完仇,他却丝毫不觉得快乐,只有一片空荡。
他清楚地明白,犯错的是楚彦鸿,和楚清瓷没有丝毫关系,何况现在他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裴封宴托着她的手紧了紧:“小瓷要是想嫁,我……就娶!”
话说出口的那一刻,裴封宴一直紧绷的心弦瞬间松弛。
他们身上都背负了太多仇恨,以至于迈向彼此的每一步都需要很多气力。
但现在他只想跟随自己的心意,只要楚清瓷还愿意,不管是留在楚氏还是一起去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又或者是受千夫所指!
可过了许久,都没有等来楚清瓷的回答。
空气中莫名有血腥味飘来。
裴封宴心里陡然升起一阵恐慌,他缓缓转过头:“小瓷……”
就见楚清瓷手臂垂落,一抹赤红的鲜血坠落在肩头,染红了他洁白的衬衫,也染红了他惊愕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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