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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知鹤指了下门廊:“过来,录个指纹。”
  “哦。”江星懵懵地应一声,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突然被叫起这种称呼,她还以为对方要说什么……
  趿上拖鞋,啪嗒啪嗒小步跟上。
  一分钟后,她站在已经多了几分熟悉感的气派大门前,小心翼翼地试着按下自己的食指:除了男主人以外的,这栋房子的002号指纹。
  滴的一声,大门应声开启。
  雷知鹤站在三米外的门廊尽头,身形挺拔修长,英俊的侧脸逆着光看她,像是已经等待了她许久。
  江星一瞬间有些失神。
  除了那张脸实在过于华丽,让人没什么真实感以外,他真的好像在等妻子下班回家的丈夫哦……
  回过神来,她犹豫着开口,神色有些许的不自在,“……雷知鹤,我指纹设好啦。”
  虽然这三个字依然烫嘴,不过她真的在努力了。
  男人嘴角轻勾,“欢迎回家。”
  -
  录好指纹,雷知鹤带江星简单参观了一下房间,闹钟突然响起,是急促有节奏的蜂鸣声。
  江星条件反射,手忙脚乱地摸上衣,完全记不清自己把手机放在哪。
  今天她穿的是工装风的牛仔外套,设计上主打一个能装,翻完所有的口袋要好一会。
  手刚伸进第三个口袋,看见雷知鹤的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我的。五分钟后线上会诊,大概一个小时,有急事的话可以敲书房门找我。”
  ……搞半天弄错了,不是她的闹钟。
  尴尬地把手垂回身侧,江星小声开口,“我不会有急事,你先忙。”
  雷知鹤大手轻轻揉一下她柔软的发顶,“会诊和手术不一样,可以随时暂停。”
  江星了然点头。
  顺便强行忍住自己整理刘海的欲望。
  雷知鹤交代完之后就进了书房,她在原地站了一会,慢慢退回自己的房间,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再拧动钥匙,小心翼翼反锁。
  咔哒一声,江星转身,终于可以好好欣赏这间独属于她的房间。
  她自己一个人的房间。
  很陌生的词汇,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欣喜。
  小时候在外婆家,她要和江玉芬两个人挤一张床睡。母亲再婚后,一直承诺在林家给她留下一间卧室,到头来连床都成了林嘉平晾球鞋的架子。
  人生二十二年,搬进雷知鹤家里之前,最自由的空间也不过是在宿舍里窄窄的两平米上床下桌。
  可现在,她一下子拥有了比外婆家整间客厅餐厅都要大的敞亮卧室,甚至还有附带的小书房、浴室和衣帽间。
  屋子似乎刚刚被人打扫过,洁净得一尘不染。
  床品是蓬松如云朵的奶白色,崭新,散发着柔顺剂的淡淡清香。
  江星在卧室里转了好几圈,开心得找不到人分享,扑到床上趴了好一会,才爬起来安静地摆放行李——先拿出电脑,再三犹豫之下,把带来的大双肩包整个放进了衣橱。
  她能想到的东西,房间里全部都有。
  从牙刷这样的小东西,到书房里的充电线和耳机,连护肤品和睡衣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相应的位置,都是……她听说过但没摸过的贵妇品牌。
  江星把包往衣橱深处又塞了塞,觉得连枕头都特意带过来的自己,实在是有点傻。
  关上衣橱,她简单地洗个脸,沉下心来开始自习。
  书房的桌子和橱柜是纹理细致的胡桃木,并没有太多多余的装饰,触感光滑温润,连桌椅的高度都恰到好处。
  头一次在自己的房间里工作,江星的效率高的出奇,毕业论文之前卡了许久的段落都有了思路,很顺畅地就写出来了。
  等到她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看时间,登时吓了一跳,已经六点多了。
  她打开书房门,厨房那边似乎有声音,很轻微。
  手机上正好弹出微信。
  一条是一起实习的学妹,问她在不在京市,另一条来自雷知鹤。
  【晚饭想吃什么?】
  江星一怔,很快回复:【都可以,我不挑食。】
  雷知鹤秒回:【好。】
  厨房那边啪嗒一声,是冰箱打开的声音。
  她迟迟才反应过来,雷知鹤好像是要……亲自给她做饭。
  震惊之余,她又有点羞愧。趿着拖鞋小步跑过去,一路上急匆匆地挽袖子,准备搭把手。
  步子刚迈到客厅沙发,厨房里传来男人清冽的声音,“有没有什么忌口?”
  江星的脚步刹停,还没等回话,雷知鹤又补一句,“除了多放香菜不加葱?”
  “没……没了,”江星没想到对方还记得这一出,脸热的厉害,“要不我帮您吧?”
  从来没被人这么服务过,她忍不住地忐忑。
  虽然她自己做饭的手艺算不上好,但白白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总不好什么都不做还白蹭雷教授亲手做一顿饭。
  “我自己来可能效率会高一点,”雷知鹤婉拒了她,“先坐着休息一会,十分钟后开饭。”
  好像……被嫌弃了。
  江星摸摸鼻子,听话地坐在客厅沙发,半个身子扭过来看风景——表面是看窗外的落日,实际上偷偷抬眸,看向厨房。
  角度关系,她瞥得见一角冰箱,不免有些惊讶。
  各色食材都装进了不同尺寸的保鲜盒,整洁有序,简直就像某红书上专门教大家做收纳的专业博主。
  忘了看谁曾经说过,了解一个人生活方式最快的捷径,就是打开对方的冰箱门。
  江星默默在心里感叹:她好像,见到活的男妈妈了。
  冰箱门关闭,雷知鹤单手拿装满蔬菜的玻璃碗,回到流理台。
  男人脱掉了白天去接她时穿的西装,换上了一件杏白色的薄针织衫,袖口随意向上挽起,手臂的肌肉线条流畅优雅。黑色的基本款围裙,细细的带子在腰后打了一个结,愈发显出从肩到腰间徒然收窄的线条,很居家……又有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不经意的性感。
  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的细腰欣赏了半天,江星才把眼睛移开。
  不得了,她在心里修正刚刚的感叹。
  男妈妈……真的好辣。
  雷知鹤专心切菜,余光似乎从这边瞥过,江星做贼心虚,主动先找话题:“你……经常自己做饭吗,我记得之前听别人说过,你平时不怎么回家。”
  所谓的别人,除了雷云骁还能有谁。
  她怕尴尬所以刻意含混过去,不代表雷知鹤就真的不知道,只是不愿意戳穿她就是了。
  他单手将鸡蛋磕进玻璃碗,动作利落漂亮,“不太习惯家里有别人,有时间的话都会自己做。”
  怕自己刚刚的话有疑义,他温和的黑眸扫过她,又补充道,“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工作会忙一点,过几天我会跟院里反应,为了家里的太太,需要多回家吃饭。”
  怎么又扯到她身上去了……
  江星缩起脑袋,刚刚偷看时酝酿的脸红愈演愈烈。
  不过说起来,对方的生活节奏和她的预想实在是太不相同。
  雷家家大业大,连雷云骁身边都常年围着一大群阿姨司机管家,本来以为大少爷会更加夸张,没想到实际情况却是一切都亲力亲为,意外地接地气。
  雷知鹤把沸腾的砂锅转成小火,转身看到江星出神,随口问,“饿了?”
  江星条件反射般地猛摇头,反应过来又点头。
  她犹豫着开口,神色很认真,“你……和我想的很不一样。”
  因为从小看人眼色长大,她的性格有些敏感。夸人的时候还好些,说到这种不全是肯定的中立评价,生怕别人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明知可能不讨喜,也要缀上一长串解释,“就是,不是说你不好,因为我觉得你平时那么忙,估计没多少时间放在这些生活小事上。”
  她听雷云骁说起过很多次,他这个哥哥是工作狂,性格冷淡的要死,对吃喝玩乐女人一概都没兴趣,兄弟俩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
  没什么机会接触雷知鹤时,她对这些话深信不疑。如今看来,好像除了最后那个结论,每一句都有很大的出入。
  至少她眼前的雷知鹤,非但不冷淡,甚至还完全超越了她以往对结婚对象的一切妄想,让她越来越频繁地生出僭越的心思,觉得如果梦永远不会醒就好了,一直和他这样生活下去……就好了。
  “没关系,”雷知鹤微微偏头,看到江星一双乌润清澈的大眼睛,睫毛被柔光滤成淡金色,扑闪扑闪的,眸子一会亮起一会黯淡,不知道在纠结些什么。
  小朋友藏不住心思,倒也可爱。
  他勾了下唇,“我们有很多时间,你可以慢慢了解我更多。”
  说好的十分钟后,饭菜上桌。
  江星想,她说的“都可以”,好像和雷知鹤的理解出了一点偏差。
  她以为的“都可以”:家常炒菜,一人一碗米饭,最多再来一碗快手汤。
  雷知鹤做的晚餐:滑蛋虾仁,生滚牛肉粥,摆成三角塔型的乌梅小番茄。一碟脆嫩的小黄瓜片,薄到几乎能透光,用柚子醋拌过,几滴麻油激发香气,有清新自然的甜味。
  江星用筷子夹起一口小番茄,嚼第一下的时候就傻眼了。
  这个男人……何止是会做饭而已。
  这都可以去松荣记踢馆了吧……
  她忍不住小声叹了一口气,扭头看见雷知鹤并没有动筷,修长的手指撑着脸朝她看,金丝边镜片后的黑眸微弯。
  江星不自在地放下筷,抬手给嘴巴拉上拉链,“我懂,食不言寝不语。”
  雷知鹤失笑,“想说什么就说,我不管你。”
  话是这么说,可是被这张脸这样看着,她怎么可能还说得出话。
  江星沉默地埋头喝粥,瓷勺舀起一勺滑蛋咽下,再来一勺。
  最后还是没忍住,在他目光里小小声感叹,“好鲜,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滑蛋虾仁。”
  她没有夸张,是真的好吃。
  火候恰到好处,嫩得入口即化,更别说还符合她偏甜的口味。
  江星想起雷知鹤在医院天台吃的那个简陋明治,突然觉得,人的教养好到一定程度也挺伤人的。
  自己做的菜是这种米其林水平,还要夸她的三明治好吃,真的有些淡淡的侮辱人。
  粥里放了陈皮,有橙香,饶是她本来不饿,都被打开了胃口。
  江星喝了一小碗粥,想再舀第二碗的时候,有些心虚地悄悄抬眸。
  雷知鹤吃饭时并不怎么发出声响,姿态从容优雅,只是简单的落筷都气质难掩。
  温和而矜贵,质感如玉。
  江星讪讪地把手放回腿上,刚想违心说一句自己吃饱了,就见身边人长臂微抬,瓷勺碰出清脆的两声轻响,她的碗很快回到眼前,粥重新装满。
  天色渐暗,餐厅开了暖黄的落地灯。
  雷知鹤沐在光里侧对她,低低笑了声,“我们雷太太年纪还小,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是要多吃一些。”
  江星尬笑,苹果肌礼貌地上扬一下。说什么都不合适,只好化社死为食欲,低头用勺挖粥。
  只是放进嘴里的时候有点急了,没顾上吹,滚烫的米浆直接滑进口腔,疼得她唔了一声。
  她拿起旁边的冰水,几大口咽下去,灼痛只是减轻了一点。
  雷知鹤蹙眉:“烫得严重吗?”
  江星羞愤欲死,疯狂摇头,“没事没事!前几天上火生的溃疡,不用在意。”
  餐厅里响起筷子放下的轻响,但对面男人的脚步声并没有像她预想的那样远离,而是在向她靠近。
  她心里一慌,还没想好要说什么,下巴就被温暖的大手握住。
  雷知鹤将她的脸掰了过来,“张嘴,让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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