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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是要给我撑腰吗?——有何不可。◎
  那一晚, 梁招月一夜无梦,次日清晨,不到六点她就醒了。
  难得有一天早上, 她是比周云川早起的,她静静地注视了他许久,而后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拍了两张他的睡照, 这才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到盥洗室洗漱。
  出来时, 周姨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
  梁招月过去溜了一圈, 帮忙煎了两个荷包蛋,依旧是枕头样式的。周姨大概早已见怪不怪, 对此倒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让她到一旁看书去。
  六点半左右, 周云川便醒了,醒来他习惯性超旁侧的床铺摸去, 竟是落了空, 侧过脸一看,早已没了梁招月的身影。
  他有一会的不适应,坐在床上低头醒了会神,半晌,想到昨夜梁招月缠着他闹的情形,他摇摇头,心想, 果然情/欲一事容易让人迷失。
  可这样的迷失,他虽谈不上格外沉溺, 却也并不排斥。
  就在这时, 门外响起一身敲门声, 很有节奏的两下停一下,不用想,也知道外面的人是梁招月。果不其然,门从外面推进来一条小缝,随后缝隙里露出一双明亮漆黑的眼睛,梁招月笑眯眯的一双眼睛就这么撞进他眼里。
  她说:“醒了吗?准备吃早餐了。”
  周云川并没有下床洗漱的意思,他看了看她,朝她招招手。
  梁招月推开门,小跑进来,很是欢乐地扑到他怀里,说:“找我有事?”
  周云川低头,迎上她的眼睛,说:“昨晚的事你还没给我一个答案。”
  闻言,梁招月脸上的笑容一滞。
  昨晚她的回答还不够明白吗?
  周云川说:“真决定去银海证券?”
  梁招月抿了抿唇,没敢再看他,低头埋在他的怀里,手轻轻拽着他的衣服,说:“我已经答应我师父了。”
  周云川摸着她的头发,状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答应了还可以拒绝。”
  额……
  梁招月从他怀里仰头,说:“你……怎么净教我做坏人?”
  周云川便笑了:“所以你是不愿意?”
  梁招月想了想,不答反问:“这么想我去云和?”
  这回没说话的换成了周云川,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梁招月心里跟渗了蜜似的,说:“那这样好不好?等我在银海工作三五年,积攒一定经验了我再跳槽去云和?”
  周云川说:“我这里就可以当作你起始的跳板。”
  “不行,起点太高了,我压力大。”
  左右她是不愿意过来了。
  周云川也就不再游说,只是说:“去了那边,有什么需要的及时和我说。”
  梁招月便问:“你手能伸得那么长?”
  他眉梢微扬,显然是这样的。
  梁招月表面应下,心里却是对此怀疑。
  说不定他只是一时起意,毕竟他都两次邀请她了,而她说什么也不去,只是好胜心再作祟也有可能。
  而且离她毕业还早,现在说的话,那会还能不能记得也是两说。
  共进早餐的时候,梁招月给他夹了一块荷包蛋,周云川见那近似枕头的形状,说:“你煎的?”
  梁招月说:“是不好看了点,不过能吃就行。”
  他吃了两口,转而问起她毕业的事情,说:“论文写得顺利吗?”
  梁招月点点头:“你给我的那些资料很有用,里面好几个案例的细节和逻辑理得很清楚,比网上的还全。”
  他看了她眼,说:“有不清楚的随时问我。”
  她便来了兴致:“你开会上班的时候也可以打扰吗?”
  谁知,他竟是思索了数十秒,最后一本正经地说:“可以。”
  她愣住,而他给她舀了一勺子肉酱,继续低头用早餐。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梁招月无时不刻都在想,周云川这是不是对这段感情,或者说是对这段婚姻,开始逐步认真了?
  如果不是认真,他根本没有必要为她做那么多,也没有必要为她一再二再二三地打破原则。
  她想,这是一个好的势头。
  -
  转眼时间走进五月,之后一路就跟拨了发条一样,快速地朝前发展。
  整个五月下旬,梁招月只忙碌两件事——毕业论文答辩和散伙会。
  毕业论文答辩是全英文模式,周云川在国外生活学习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她特意让他饰演答辩老师,陪自己模拟了两次。
  至于聚会,梁招月倒没怎么紧张。虽是散伙会,但大家都没有一点不舍的意思。相反,大家都在热络地谈论未来的打算或去处,比起离别,这时候他们更在意的是日后的资源人脉积攒。
  那段时间,梁招月就像处在一个很魔幻的环境里。
  一边是紧张的毕业答辩,另一边则是热闹非凡充满利益算计的聚会。
  梁招月处在其中,只觉这次是真的要和学生时代正式告别了,她即将步入社会,同许多人一样开始朝九晚五的社畜生活。
  当然这其中更重要的是,她很快便会有一份固定的经济来源。
  再不用和过去一样,时刻焦虑没有钱该怎么办。
  她的人生即将翻开新的一页。
  而这一次,她将比过去无数次都要来得从容,她的选择也将更加广阔,再不像过去一样时刻备受局限。
  日子在忙碌奔波中一晃而过,正式毕业那天,梁招月难得接到了父母的电话。
  电话里,梁明凯问她毕业如何打算,要不要回临城工作,他说:“家里换房子了,给你留了个房间。”
  母亲林汀晚也说:“你哥哥结婚从家里搬出去了,那房间我和你叔叔商量了下,决定留给你。”
  自从那次老房子事件之后,梁招月就没联系过父母,而父母自然也没想起过她。时隔半年多的光景,他们突然找她,其中意思再明白不过。
  她好不容易毕业要出来工作赚钱了,他们想捡现成的便宜。
  六月的北城,气温一天比一天高,今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晴空万里,微风习习。梁招月站在楼梯口,看着不远处朝她挥手的孟安安,以及站在一旁的柳依棠和周云川。
  她想,她没有选择出生和父母的权利,但她现在有选择家人的自由。
  电话那端父母还在等待她的回答,梁招月沉默片刻,径直挂掉电话,然后走下台阶。
  她从阴凉处来到太阳光底下,朝她的家人走去。
  今天是她的毕业日。
  周云川索性请了一天的假来陪她,而柳依棠和孟安安也特意将这天的时间空出来。几个人里,当属柳依棠最为开心。
  中午在华府会吃饭的时候,服务员送来一束鲜花,柳依棠交给了梁招月,说:“招月,毕业快乐。”
  梁招月接过花,说:“谢谢奶奶。”随后低头去看鲜花,忽地看见藏在中间的那枚车钥匙,她顿时愣住。
  柳依棠自然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说:“收着,我早看你那辆车不顺眼了,下周到新公司报道了,就当是撑撑门面。”
  梁招月再不识货,也认识那枚车钥匙的图标是宾利,一时怀里的花束成了烫手山芋,她转向周云川求助,后者淡淡笑着,示意她手下。
  一旁的孟安安也附和道:“招月你就收下吧,你不收回头奶奶送你更多,这老太太小金库满满当当的,正愁没处花钱。”
  梁招月汗颜,但也知道如果不收,恐怕柳依棠不会答应,她朝柳依棠深深鞠了一躬,说:“谢谢奶奶。”
  柳依棠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可怜的孩子,一路走来辛苦了。以后就是你的世界了,放大胆去闯,需要什么随时和奶奶说。”
  梁招月眼眶一红,重重地点了点头。
  孟安安送给梁招月的是一台笔记本电脑,她说:“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送你什么,那天和你收拾行李,觉得你可能需要一台电脑。”
  梁招月的那台电脑依旧是从二手平台淘回来的,从大二用到现在,系统已经逐渐卡顿,是时候退出历史舞台了。梁招月抱住她,说:“安安,谢谢你。”
  “哎呀,我毕业你不是送我一整套颜料吗?呜呜呜里面好多我心水的颜色。”
  那套颜料其中出力最多的是周云川,梁招月忍不住看了他眼,他神色淡淡,没什么反应。
  孟安安送完礼物,立马将话头转向周云川:“哥哥你的礼物呢?我和奶奶都准备了,不会你忘了吧?”
  闻言,梁招月也看向周云川,她并不是真的需要什么礼物,但在这个人生关键的时刻,她突然在想周云川会是什么样的一个态度。
  周云川视线从右边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梁招月身上。
  他笑了笑,说:“你想要什么?”
  梁招月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孟安安说:“哥哥,要准备什么样的礼物是你该操心的,怎么还问起招月了,不要和我说,你都没准备哦?”
  柳依棠看了看紧张的梁招月,说:“云川,拿礼物吧,别把招月吓到了。”
  周云川扬扬眉,拿起放在一旁的文件袋,递给梁招月,语调不紧不慢:“毕业快乐。”
  梁招月看着他没动。
  孟安安撞了下她的肩膀,说:“招月快点接,我倒是很好奇哥哥准备的是什么,就这么薄的一张纸,不会是张可以填写金额的支票吧?”
  柳依棠敲了下她的脑袋,说:“就你话多。”又说,“招月,打开看看。”
  梁招月双手接过那份文件袋,模样很是虔诚,像是接圣旨一样,孟安安忍不住笑出声,下一秒又被柳依棠拍打了下,她这才老实本分起来。
  梁招月猜不到里面装的是什么,她看了看孟安安和柳依棠,最后将目光转向周云川,后者只是淡淡笑着,示意她打开看。
  她绕开那绳索,取出里面的纸张,只是刚扫了眼开头的内容,一旁的孟安安已经惊呼出声。
  “竟然是费城的房子。”
  梁招月也是震惊,她未曾料到,没什么重量的文件袋里面竟然承载着一份千斤重的礼物。她仔细看了看合同条款,除了这套房子的所有权人是她,最令她惊讶的是末尾处的落款日期。
  如若没有记错的话,那日期是她拖延了回国的时间,跑到费城找他,被他带回家的那晚,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繁华夜景,和她感慨那夜景非常美丽,他当时就问了她喜欢吗,她回答喜欢。
  她原以为这段简短的对话就该止步于当时,不料他却记在了心里,并付诸实践。
  她喜欢房子窗外的夜景,是因为那里可以看到宾大,那所他流浪在外孤苦求学的学校,她看着它,就像看到那些年穿梭在学校里的他。
  这是她的私心,藏在心底无处言说的秘密。
  可当他在她毕业这天,将她的私心从幻想变成具像化的实体,梁招月就知道了,这辈子她就认定这个人了。
  她彻彻底底臣服于他,她再无别的选择。
  梁招月拿着那纸张,胸中情绪无处发泄,心思千回百转后,她顾不得孟安安和柳依棠还在,扑进他怀里,低声抽泣。
  那几乎是生理性自发的一个行为,她根本控制不住。周云川没有想过她会是这么一个反应,以为她会先不可置信,然后像从前那般笑着拒绝他或者笑着收下,他猜过许多种她看到这份资料的情形,却唯独不包括这种。
  思索数秒,周云川摇头笑了笑,是有些无奈的,抬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声拍着以做安抚。
  柳依棠看着这一幕,心底的那点担心终于放下了。
  周云川不是那种逢场作戏的人,也许最开始他是做样子给她看,但未必会认真到这种地步。看来这段时间,两人相处得不错,假以时日,说不定还有别的惊喜。
  梁招月的情绪在周云川的安抚下,终于归于平静。
  她不好意思地看着孟安安和柳依棠,说:“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
  孟安安一副“我懂”的表情:“哥哥终于开窍,知道怎么投其所好了。”
  被她这么一说,梁招月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绪,这会又是起起伏伏的。见状,周云川慢幽幽提醒:“你待会不是要去面试?”
  孟安安瞬间苦瓜脸:“好烦人哦,我都快忘记面试这个事了,哥哥你怎么又提起了。”
  柳依棠说她:“你哥不提醒,你就不用面试找工作了吗?”
  孟安安撇嘴,非常的不开心,扒拉梁招月的手臂,说:“招月,他们欺负我。”
  梁招月笑了笑,说:“我待会陪你做个预面试的流程?”
  孟安安一下子气成河豚样。
  中午吃过饭,送柳依棠和孟安安回老宅,梁招月和周云川回望京新景,到了家里,她一边找花瓶插花,一边问周云川:“安安怎么这么着急找工作?”
  周云川在倒水,闻言,说:“奶奶想让她出国,她不愿意,既然想留在国内,总要找点事做。”
  “那她是要找本专业相关的工作,还是?”
  “你想帮她?”
  周云川瞬间就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梁招月说:“我帮不了,不过你可以。”
  这是安排他起来了?周云川说:“不用担心她,”随即话题一转,问道,“你下周入职是哪天?”
  梁招月说:“周一。”
  周云川拿起手机看了下,随即扬扬眉,那天他全天都有会议。
  梁招月问:“怎么了吗?”
  他收起手机:“需要我送你过去吗?”
  她怔了怔,然后摇摇头。
  以前他说这话梁招月兴许会欣然答应,现在可不敢了,银海证券那边不少人知道他,她说:“不用,我自己过去。”
  她又是一次这么果断地拒绝他。
  周云川莫名就想到了那晚她拒绝来他公司一事,以前没发现,在她自己的事上,她倒是格外清醒有主见,从不被旁人旁事所干扰,哪怕这人是他也不行。
  毋庸置疑,他是喜欢她这点的,关键时刻,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他沉思数秒,叮嘱道:“工作上遇到什么难题了,随时找我。”
  这是他两次这么郑重其事地说了,梁招月抿唇,看着那美丽的鲜花再看看他,开玩笑道:“你这是要给我撑腰?”
  他侧过脸,看她一眼,慢条斯理道:“有何不可?”
  一种宠溺的语气,落在梁招月耳朵里,只有无边无际的幸福感。
  午后阳光慵懒,玻璃拥着鲜花,两人站在中岛台,相视一笑,抬眼低眉来往间,尽是说不出的温暖美好。
  梁招月觉得,这将是个良好的开始。
  -
  周一这天,梁招月正式到银海证券投行二部报道。
  由于去年夏天她就在银海证券实习,加上陆平事先打过招呼,因此她的入职手续办理得很快,当天就拿到了电脑账号和工牌。
  也是入职的第一天,她便被派到了一个新项目上。
  目前陆平手上共有三个正在进行的项目,两个首次公开发行项目(IPO),另一个则是此前梁招月接触过一段时间的并购重组项目——奥方科技收购环视科技。
  近几年国家金融政策一直在变化,早年间一个保荐代表人手上只能负责签字一个项目。后来政策改变,每个保荐代表人签字的项目最多不超过4个。如今陆平正在争取二部的副总裁,是以他最近还在接触一个主营新材料技术研发的公司。(*1)
  这家公司叫杭通新材料有限公司,公司主营业务为有色贵金属材料的研发、生产和销售。年初这家公司向市场透露出想上市的计划,通常拟上司公司放出类似的消息给市场,一是利好,二是吸引券商公司来竞争。(*2)
  为了争取下这个项目,陆平这段时间都在和杭通的董事长联系,但对方似乎在犹豫观望一直不给明确的答案,而他手上还有三个项目缠身,时常全国到处出差。于是梁招月一进来,就被他安排到了杭通这个项目上。
  陆平知道她不善交际,给她安排的任务就是配合高级经理姜晨收集整理尽调的资料。
  姜晨是个干脆利落风风火火的人,做事讲究的就是个效率,梁招月不敢懈怠,也怕挨骂,那阵子她兢兢战战的,天天早出晚归,连好好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不到二十来天,整个人都累得瘦了一圈。
  她本就瘦,之前柳依棠就心疼她一直不长肉,看着弱不禁风的,私底下专门交代周姨平时多给她补补。谁曾想,还工作不到一个月,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点肉又忙得累没了。
  周末两人回香山麋院看柳依棠,柳依棠免不了在这事上责怪周云川。
  周云川向来沉默也不喜辩驳,而且梁招月确实瘦了些,他安安静静听柳依棠教导。
  见状,梁招月急忙解释说:“奶奶是我的问题,不关他的事。”
  柳依棠故作不悦地瞪了她一眼,然后继续说周云川:“云川,不是我说你,你和招月工作也是同行,她要是有什么不会的,你多带着她点,她才刚出社会,玩不过那些老狐狸。”
  话里提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梁招月既尴尬又觉得心里实在温暖。
  周云川嗯了声,说:“我有数。”
  柳依棠说:“你有数?那我的宝贝孙媳妇能瘦成纸片人一样?”
  梁招月听到这话,不禁红脸,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就此挖坑将自己埋了算了。
  周云川不动声色看着,下午趁着梁招月陪柳依棠在院子里作画的间隙,他给助理江柏打了个电话。
  虽然他事先再三叮嘱梁招月若是有工作上的不顺,记得和他说,但梁招月是个什么性子,除了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之外,恐怕要让她主动朝别人求救,无异是难于登天的事。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周云川便收到想要的信息。
  江柏将最近陆平手头的项目情况发了个详细的PDF文档过来,尤其是梁招月参与的那个新项目更是写得极为详细,周云川一目十行扫完,再仔细看了眼加粗加黑的地方,心里也有了个细致的了解。
  晚上回到家,两人做亲密事的时候,他问:“这段时间陆平给你安排什么工作?”
  那时,梁招月正迷糊着,冷不防听他这么一问,她瞬间清醒。
  他说这话时,语气偏平淡。想到之前他似乎有些在意自己工作没选择他,而是选了陆平,梁招月亲了亲他的喉结,说:“跟着一位很有资历的前辈学习。”
  至于忙碌什么项目,她倒没明说。
  周云川深知她的脾性,也没多问,低头吻住她。
  只是次日上班,他便让助理江柏将杭通新材料的资料整理出来。
  江柏昨天收到了周云川的信息后,也大概猜到了他的真实意思,因此特意牺牲了半天的休息时间,将新材料近几年的情况摸排查了个清楚,其中还不忘不漏掉最关键的一个信息。
  这会,周云川正在仔细查看杭通新材料的资料,江柏一边观察周云川的神色,一边说:“杭通新材料这家公司之前C轮融资找过我们,您觉得他的主营方向不在我们涉略的范围内,后来是余总那边投资了。”
  周云川指尖点了点桌面,半晌,他将文件搁在一边,说:“你先出去忙。”
  江柏知道接下来周云川大概是要打电话,点了点头,退出办公室。
  周云川拿着手机,起身倒了杯水,走到落地窗前,欣赏了会窗外的景色,他拨通余浩的电话。
  余浩接到周云川的电话时还有些惊讶。
  这么多年他可是没在上班时间怎么接到过周云川的电话。
  少有的几次,还是为了紧急的工作。
  今天他倒是好奇,这次周云川打电话找自己做什么?
  眼下也没什么要紧的急事,他挥挥手让秘书出去,待门关上了,他接下电话开口第一句就是:“哟我的好兄弟,今儿这风怎么把您刮到我这边来了?”
  余浩和徐明恒一样,嘴巴向来是没什么正经的时候。
  周云川说:“听说你前段时间投资了一个项目。”
  余浩一听这话,可是稀罕了:“你这是看上我投的项目了?想跟投吗?快跟我说说,好赚钱的话我再加些。”
  周云川将水杯放在一边,转而点了根烟,抽了一口,他说:“杭通新材料。”
  余浩想了下:“这不是你当初拒绝的项目吗?”
  周云川说:“我最近又看上它了。”
  “哟!难得你这匹好马还吃回头草啊?”
  “……”
  那端沉默。余浩也知道见好就收,便说:“它最近正打算上市了,在找融资,你要是感兴趣,就投点钱来玩玩呗。”
  周云川想了两秒说:“它上市的事你怎么看?”
  “呵,那我当然是看好了,我还等着他赶紧上市好套现走人。”
  周云川深吸一口烟,再缓缓吁出去。
  余浩等一会,都没听到他的声音,想了想,越发觉得不对劲。就算周云川再沉默寡言的一个人,这通电话毕竟是他主动打过来的,那么他就该是一个主导的角色,绝不是现在这般时常沉默。
  余浩寻思了会,突发奇想,周云川或许不是打投资的主意呢?
  那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余浩大脑快速转了两圈,末了落在杭通新材料上市的事情上。
  他思索了一会也没想出周云川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问:“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周云川也干脆,说:“杭通新材料的上市,他们那边准备找哪家券商公司?”
  “这好几家呢,都是业内排名靠前的,你也知道……”
  余浩突然顿住,不是,好好的,周云川突然关心这事做什么?等等,周云川家那位现在是不是在哪家券商公司工作来着?
  余浩支吾了会,打开电脑翻了下杭通新材料前几天发给他的文档,滑了会鼠标,最后他在一份竞标的方案书上看到了梁招月的名字。
  看着这个名字,再联想周云川这通来电的目的,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余浩痛快地拍了下大腿,说:“周云川,看不出来吗?哈,你这是有求于我呢?还是有求于我呢?”
  周云川也不拐弯抹角,说:“听说你最近要去杭城出差,有时间帮忙走一趟吗?”
  “啧啧啧,多难得啊,谁能想到有一天竟能从你口中听到求这个字眼。”
  周云川不置可否。
  玩笑归玩笑,余浩还是清楚周云川的脾性,看来这次是认真了,“动真格了?”
  周云川说:“算不上,只是她最近为了这个项目劳碌奔波,老太太心疼。”
  “是老太太心疼呢,还是你心疼呢?”
  回答他的只有周云川淡淡的两个字:“帮吗?”
  余浩说:“帮是当然要帮了,只是也不能只要求我帮吧?你这边给点辛苦费?”
  周云川掸了掸手里的烟,说:“你看上的那块地,我过几天帮你跑一趟。”
  余浩呆住了:“你不是不喜欢走关系这一套吗?”
  周云川意味深长地说:“我现在不是正在走关系吗?”
  余浩一愣,随即笑道:“周云川,你完了。”
  周云川没在意,只是叮嘱:“她脸皮薄,但脑子活络,她那天要是看到你基本能猜出来怎么回事,到时你让她回来找我。”
  “找你?怎么我帮你干活,还不兴人家谢谢我?”
  “除了那块地,你之前被套在股市里的钱,我帮你挪出来。”
  哟!
  这是动真格了。
  余浩不得不提醒:“那可是好几个亿的钱呢,你撬得动吗?”
  周云川云淡风轻的:“你到时不就知道了?”
  得,为博美人一笑,几个钱算什么。
  余浩说:“行,我知道了,我一定给你这事办得妥妥当当的。”
  -
  这边,梁招月和姜晨一直在推进杭通新材料上市保荐承销的竞争工作,奈何一直不顺,杭通的董事长就跟钓鱼似的,一会热情一会冷落,如此几次,陆平大概猜到他们是有更好的选择了,也不想再浪费时间陪跑,让两人打道回府。
  梁招月没遇到这种情况,问姜晨:“姜经理,我们就这么放弃了?”
  姜晨说:“他们应该和其他家券商公司谈好了,我们入场还是晚了一步。”
  早上两人是带了新的方案书从北城赶来杭城的,这次在费用方面比上一次又是退让了许多,本想着是有得谈的。谁能料到杭通那边根本不打算见他们,一直将他们晾在会议室。
  第一次接触项目就是这么个结果,梁招月有种挫败感,她将精心准备的方案书装进包里,和姜晨离开会议室。
  走出电梯的时候,姜晨安慰她:“这种事很正常,项目要是那么好拿,人人都想来分一杯羹了。”
  梁招月正想附和,忽地,听到前边有人叫自己。
  “梁招月?”
  她抬头,几步远外,一个身材略为发胖的男人笑着朝自己走来,那张脸隐约有几分熟悉。
  余浩走到她面前,笑着往前伸脖子,说:“忘了我了?”
  她在脑海里快速搜寻了一番,这才想起这人叫余浩,是周云川的朋友,两人之前见过一面,还是周云川介绍她认识的。
  她有些懵,但看到一旁杭通董事长打量的眼神,脑子随即转过来,和余浩说:“好久不见。”
  余浩看了看她,问:“你这是要去哪,杭城我熟呀,我送你?”
  梁招月说:“我和同事过来处理点事情,正打算去机场回北城。”
  余浩说那太巧了,他也打算回去,就要送,一旁的杭通董事长见这架势,立马说:“哎呀,小姜你那方案书我看了,这不早上我太忙了,一直没时间找你说,这样,大家都正好认识,一起到我办公室聊聊?”
  梁招月和姜晨四目相对,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
  这多少有点“柳暗花明又一处”的意思。
  由于余浩的出现,梁招月和姜晨一改之前的坐冷板凳,反倒被当成了“座上宾”。
  更有甚者,杭通的董事长在看过他们最新一版的方案书后,当场签了辅导协议意向书。
  并且在费用方面还是用了上次给出的点数。
  他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梁招月不是不意外的,但也知道,这个转机恐怕是因为余浩。此前她收集整理杭通的资料时,特别了解过杭通几轮融资下来的投资者和投资机构,余浩的投资公司也在里面,且是第三大股东。
  梁招月和余浩算不上熟悉,仅有一面之缘而已,余浩那时候能出现在杭通公司,又恰好叫住她,她很难不多去想。
  签完合作意向书,两人离开,到了楼下,梁招月略作迟疑,和姜晨说:“晨姐,您先回酒店?我中午想请我那朋友吃顿饭。”
  姜晨说:“是该请他吃饭,今天多亏他,话说回来,你怎么认识余总的?”
  梁招月模棱两可:“朋友介绍的。”
  姜晨当即明白了,说:“你自己把握好分寸。”
  知道她是误会了,梁招月解释:“我和他就见过一次,主要他和我那朋友关系好。”
  “哦?你说的朋友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
  姜晨明白自己猜对了,说:“去吧,回头记得开发/票,我给你报销。”
  梁招月说好,等姜晨驱车离开了,她返回杭通大厦。
  在一楼等了约二十分钟,余浩终于下来。
  他是一个人下来的,梁招月怕自己看错了,还特别往他身后看了好几遍,余浩说:“别看了,周云川和我说你肯定会在楼下守株待兔,我把那势利鬼打发了。”
  势利鬼?
  竟然给人起了这么个外号,梁招月没来由笑了。
  余浩说:“这些人就是这样,”随即又说,“你要去机场?我送你。”
  梁招月说:“我和同事改成了下午的机票,中午我想请你吃饭,今天谢谢你。”
  “别,你这声谢谢我受之有愧,实在想道谢的话,找你家周云川。”
  梁招月抓紧包包的带子,说:“我之后再找他。”
  余浩假装为难:“真不是我不想被你请,是你家那位特别交代过。而且你还真不用谢我,你家那位已经提前谢过了,你不用过意不去。”
  闻言,梁招月紧抿唇,像是想说什么,但是又找不到语言。
  余浩看着,忽然感概道:“我认识周云川这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有求于我。”
  因为这句话,下午回到北城后,梁招月做什么事都不怎么能有所专注。
  她脑子里全是余浩临别前说的话。
  她如何也没料到,周云川竟然会为了她的事求人。
  他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求人这种事说什么都不是他会做的事。
  然而,这样离谱的事情却又是真实发生了。
  忍到晚上下班那一刻,梁招月怎么都忍不住了,时间一到,她拿起包,快速冲出金融大厦。
  二十分钟后,她站在金融街,抬头望着眼前这座高耸入云的大厦,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原来他那天说要给他撑腰,竟然是真的。
  她以为那句“有何不可”是开玩笑,却不想他是信誓旦旦地在承诺。
  梁招月看了许久,拿出手机,点到那串备注yz的号码。
  铃声响了两下,那边接通,赶在周云川说话之前,她先一步开口。
  “晚上有时间吗?我想和你吃饭。”
  作者有话说:
  才发现有版稿子丢了!只能重写!
  抱歉又更新迟了,明晚大概也是这个时间
  真的很抱歉呐!本章发红包,谢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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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信息来源参考网络新闻和资料,其中公司主营业务为有色贵金属材料的研发、生产和销售。——这句话参考网上某招股说明书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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