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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茱萸自信满满地点头,“知道了。”
  虽然不知道少夫人为什么这么做,但是她看起来沉稳,也不会是对这个俊俏少年有什么邪念,就不必过多询问了。
  楼望月还真好奇她的过往,平常的女子,听到玉妆楼这种风月场所,尤其还是让她去买个男相公,居然没有羞涩得满脸通红。
  茱萸却面无表情,好似是什么常见的事。
  要知道,她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女。
  茱萸面对她的疑惑,只是淡淡地说道,“前些年动乱,我跟我爹走镖,除了豪门大族秘闻不得知,这些事儿,稀疏平常。”
  年幼时调皮,扮成小子偷偷跟着爹出去,家里人拗不过,只能默认她可以跟到十三岁。
  十二岁时,后来爹因为走镖身死,娘生下遗腹子弟弟就没了,她不得已回家照顾弟弟。
  弟弟大了些,她也大了,女性特征明显,再也无法走镖,甚至因为在男人堆里混过,都无法说亲,生活无以为继,又不想卖身为奴。
  帮过楼老爷押镖,她求上门找份差事,楼老爷帮她养弟弟,供弟弟念书,她则不远千里来到楼望月的身边。
  听她说得轻描淡写,楼望月也想想象到危险至极。
  朝廷空虚腐败,外有强敌,内有叛军,看似太平,实则岌岌可危,土匪横行。
  就连京城,都布满了来自晋阳和盛京的眼线。
  她看了眼窗外透进来的清冷月光,又看着火炉里的火舌将那幅画一寸一寸舔噬,低喃道,“天要变了。”
  这些世家大族,将会屠戮殆尽,可她管不着,想要保住楼家,只能抱住那人的大腿。
  哪怕重生归来,握着预知未来的先机,可改朝换代,是她这样的小人物无法左右的,依旧是前途未卜。
  且行且看吧。
  她并没把宋府的人当成最棘手的敌人,宋家的人却因今日她的不受控制,辗转难眠。
  老夫人卯时就差了人过来请楼望月共进早食。
  楼望月做了一夜的梦,精神不济,还浑浑噩噩的。
  芍药因着红雪被发落,又被硬塞给宋世诏当了姨娘,不敢像平时那般无视楼望月。
  小心翼翼地掀开床帐,轻声道,“少夫人,老夫人请您去养寿居。”
  “嗯,准备吧。”楼望月望着天青色的床帐,应了一声。
  芍药听着她带着微懒的鼻音,舒了一口气。
  昨夜是上椿院的好日子,红雪值夜,院里一向懒散,大家都吃了点酒,迷迷瞪瞪的,后来却听闻闹了起来。
  一会儿的功夫,红雪就变成了姨娘。
  院里除了两个婆子,其余的几个丫鬟,没有一个人想要在宋家当姨娘的。
  若是别家,还有可能。
  在宋家,没有什么好处。
  在大律,当姨娘的月例和一等丫鬟一样,也没有额外的吃穿用度,全靠爷们手里漏出来一些。
  身为上椿院的人,都知道宋家穷,爷们的手里也没几个钱财。
  红雪若是想过得好,就需要当家主母大发善心,给她一些特例,彰显贤惠。
  可昨日红雪被迫成了姨娘,应当是同少夫人闹翻了,她岂会心疼红雪?
  想到昨日傍晚,还趾高气扬的红雪,夜里被抬了出去,她也不敢造次,生怕楼望月以昨日吃酒没好好当差为由,也对她下手。
  楼望月净面后,见她今日腰弯得又低了几分,将毛巾丢入铜盆中,叹息道,“红雪走了,我身边也只有你和茱萸,要打起精神当差,莫要学她。”
  石雅舒给她的陪嫁是四人,其中一人是刚到京城的第一个冬天就病死了,若不然茱萸也没机会来到她的身边。
  而最大的青枝,上个月被老夫人配给了门房的儿子,如今去了大厨房当差。
  仔细想来,当是她和红雪起了争执,她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芍药被敲打,身体微微一震,“是,少夫人。”
  “别端着了,毕竟手受过伤。”
  “谢少夫人。”
  芍药手被打断,倒是能沉住气了,不露半点怨恨,只是那背影还是带了几分气。
  好好生气吧,这样一来,她递给石雅舒的消息,全然都是红雪的错,与她没有半分关系。
  重生回来,头一次走出院门。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当年太祖皇帝赏赐的宋府,笼罩在秋日的薄雾中,灯笼犹如萤火之光,美如画卷。
  可惜内里已经烂掉了。
  站在养寿居外,楼望月晃神片刻,她以前最喜欢过来了,老夫人身上的檀香,和轻声慢语的关怀,都让她觉得有家的感觉。
  如同眼下美景,不过是营造烘托出来的虚幻罢了。
  “少夫人,怎么了?”
  “无事。”
  楼望月抚了抚袖口,带着芍药往里走。
  隔着门,都能听到里面传出欢声笑语,以及老夫人慈祥而爽朗的笑声,“真是个皮猴子。”
  “六少夫人。”陈妈妈站在门口,欠身行礼,意在提醒屋里的人,她过来了。
  随即替她打了帘子,明明是老夫人身边的红人,却做得无可挑剔,令人觉得敬意十足。
  楼望月颔首含笑算作道谢,看向榻上,正趴在老夫人身上的云哥儿,这是宋老大宋世诚的嫡子,也是老夫人目前唯一的重孙,证明着宋府四代同堂的福气延绵,深得她喜爱。
  宋世诚外放,她也没舍得让云哥儿跟着去,自小养在膝下,今年六岁有余。
  六岁的儿郎,还做出如此孩提行径,用世家的目光来看,不成体统,可老夫人却觉不出任何问题。
  她曾经也是世家大族的贵女,手段不凡,不然原来还有爵位的宋老爷子,也不会连个庶出的子女也无,现下俨然是有些糊涂了。
  云哥儿见到她,立刻笑着喊,“六婶,六婶,我好想你。”
  楼望月垂下眸子,前世她迟迟没有孩子,也怜惜这个孩子母亲早逝,对他颇好,变卖了田庄,也要凑齐给他拜师的见面礼。
  可后来……他说六婶不守妇道,淫乱至极,有辱宋家门楣。
  绝口不提他如何拜得名师,也不提她忍辱负重,进宫数十年,保全了宋家。
  都是些忘恩负义的小人,再高风亮节的名师,也无法掰正他骨子里的凉薄与卑劣。
  “六婶!你不理云哥儿,我要生气了。”
  楼望月瞥了眼他嘟嘴,视若无睹,看向宋老夫人,“祖母,云哥儿六岁有余,也是开蒙多年的孩子,怎能做出如此小女儿姿态?传了出去,旁人又该说宋家不会教导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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