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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清楚,他能执掌金羽司、领羽林卫是因为有这身病,父皇才从不担心他手中的权力过大。
  对于皇帝来说,把权力交给一个随时都可能毙命的皇子,更能平衡各方势力。
  除了有限几人,没人希望他的病根治……
  当年父皇许以重金厚禄寻求民间圣手给他治病,所有替他看过病的大夫都说他的病只能将养,不能根治。
  养得好便能多活几年。
  但谁也不敢保证这多活的几年是多久。
  他自己也抱着活一天便赚一天的心思,因此行事间也少了很多顾忌。
  他把自己当做父皇手中的一把刀,从不为自己留后路,一个将死之人不需要筹谋那么多。
  可现在她认真地告诉他,他的病可以根治。
  他也可以跟正常的人一样,不用再受病痛折磨,可以活很多很多年……
  他先前以为她目的不纯想骗他帮她,根本当她的话是个笑话。
  她此刻却以笃定的姿态给他种下一颗希望的种子,令他陡然间对这世间生出眷恋之意来。
  这种感觉让他一时间很不适应。
  孟千姿以为他不信,急道:“殿下,您相信我,您将所有的事都放一放,立刻去找他……”
  萧久屹突然笑了起来,目色沉沉地盯着她。
  “所有的事都放一放?包括你父亲的事?”
  孟千姿来之前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既不耽搁小雍王治病,也不会误了自己替父翻案的进程。
  便大着胆子道:“不瞒殿下,臣女并不能放下父亲的安危,只求殿下替臣女引荐一个人……”
  萧久屹眸子颜色更沉了,深得像见不到底的幽潭。
  “引荐一个人,你又想找谁帮忙?”
  孟千姿从他面上看不出喜怒,却分明感觉到他这话不是什么好话。
  默了默硬着头皮道:“太子殿下。”
  “嗤~”
  萧久屹看着她眯了眯眼眸,似笑非笑道:
  “在你看来,太子比本王更有用?”
  这话说的……简直大逆不道!
  孟千姿无言地看着他,这不是事出突然之下的无奈之举吗?
  解释道:“臣女并非这个意思,若非您今夜毫无征兆地发病,臣女也不想……”
  说到这里急忙住口。
  真是越解释越说不清了。
  “不想什么?”
  萧久屹却不打算放过她,紧紧逼问。
  不想放弃您这棵大树呗。
  这话孟千姿可不敢说。
  忙一脸真诚地说道:
  “臣女也没料到殿下您的病突然就严重了,但臣女以为殿下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臣女不能因为私心耽搁殿下治病。”
  “呵。”萧久屹闻言,闭了闭眼,嗤笑了一声。
  他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她是怕自己下一刻就暴毙不能帮她办事了,不如趁他还活着先找好后路吧!
  她这样做也无可厚非,但他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再睁开眼时,男人眼底覆上一层寒霜,冷声道:
  “本王不在乎。”
  “可我在乎!”孟千姿见他莫名其妙地赌上气来,不由得站起身来,口不择言地急道。
  话音一落,偌大的前殿都安静起来。
  空气中流淌起一股古怪的气氛。
  孟千姿惊觉自己失言,顿时尴尬得双颊绯红,急忙坐了回去。
  垂下眼眸不敢看他,嗫嚅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不知何时,萧久屹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盯着她。
  他的手握在圈椅的扶手上,身子微微前倾,将她困于方寸之间。
  “那你不在乎?”
  孟千姿飞快摇头,抬起眼眸一下就撞进他深邃的眼底,突然就失了声。
  她在乎吗?
  她在不在乎重要吗?
  正当她绞尽脑汁都没想好该如何回答时,萧久屹却放过了她。
  他退了回去,敛下眼眸淡淡道:
  “以你的推断,本王还有多少日子?”
  这问题可就好回答了。
  孟千姿没有迟疑,实话实说,“难说,皇甫前辈说,也许两月,也许……时间更短,但京城离皇甫前辈的居住地不近,快马也要花上十来日。”
  “两月。”
  萧久屹重复了一句。
  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一下接着一下,丝毫不显凌乱。
  随着他指尖的节奏,孟千姿的心情居然奇异地平静下来。
  不知为何她突然生出种感觉,这一世的小雍王绝非短命之人。
  他这样的人,也不该短命。
  良久后,萧久屹抬起眼眸,面上除了平静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对她挥了挥手,“不早了,你去歇息吧。”
  孟千姿沉默地看着他,他没问皇甫前辈在哪里,这是不准备去治病了。
  动了动唇,终是没再劝说。
  该说的她都说了,怎么决定是小雍王的事,她问心无愧。
  也没再提让他引荐太子的事,无声地行了个礼后退出前殿。
  萧久屹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久久没动。
  他不是不想活久点,但他此刻不能离京。
  今夜是谁tຊ要杀他,他还没查清楚。
  太后与何家蠢蠢而动,看起来最有嫌疑,实则不然。
  父皇一直很清楚太后的想法,无非是想扶持她何家的血脉——三皇兄秦王上位,以弥补她亲儿子没有坐上那个位置的遗憾。
  若他因暗杀而亡,父皇第一个怀疑的便是太后和何家,也必然会因此迁怒秦王。
  眼看秦王就要拿到军功,离那个位置又近了一步。
  在这个紧要关头惹怒父皇,对太后与何家来说是得不偿失。
  天子一怒,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预料不到……
  以他们的谨慎与行事风格,不太会做出这种蠢事。
  是谁想要他死?
  萧久屹闭上眼,这几年来经他手的案子一个个浮现脑海。
  许久后,他在许许多多的案子中理出一个线头来。
  “呵……”
  萧久屹勾了勾唇角,轻笑出声。
  大理寺少卿满门被皮影所屠、襄王妃被刻经剥皮后再杀死,给本就不寻常的案件覆上层层诡异的面纱。
  但正因为这种诡异,反而让他觉得这两桩案子为一人所为。
  而他与孟千姿做局歪打正着下找出了目击证人,随后他就被截杀。
  这三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都发生在襄王来京城后。
  河西大洪灾,襄王本不该在这个时候来京城的,给太后贺不过是个幌子而已,他一定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狗急跳墙的,是他这位王太叔啊……
  理出头绪后,萧久屹起身快步朝书房走去。
  伸手按下藏在多宝阁后的一个按钮,一个两尺见方的木格子从架子上缓缓升了出来。
  里面放着一个鎏金镶珊瑚与绿宝石的盒子。
  他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瓶。
  萧久屹拿起玉瓶,倒出一颗溜圆的红色药丸,默默看了半晌后,放进口中。
  他只有两个月的命了么?
  再续两个月,应该够做完他想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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