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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最后一个试戏的小姑娘,刘辉仍是眉头紧锁。
  所有试镜女主的演员风格各异,但没有一个能让他十分满意的,总觉得还差一点,但又说不出来差在哪里。
  难道只能矮子中间拔高个了吗?
  虽说初一还没试镜,但其实评审组的所有人都看过她之前演的戏,所以没人抱有希望。只因为她是宫皇的艺人,又是本次编剧,所以应付着看一看。
  导演组已经准备在几个较满意的演员中做最终决策了。
  此时宫南景刚到公司,一下车就马不停蹄地赶往《决战丰南》的工作室。
  他告诉自己并不是为了着急见某个小朋友,而是为了监督整个剧组进度,毕竟这是宫皇下半年的重点项目。
  嗯,一定是这样。
  男人站在门外,正好从窗户中看到熟悉的女人起身上前。
  看到她的一刹那,瞬间安心了许多。
  他思索片刻,握住门把的手又缓缓松了下来,就这么站在外面静静地看着。
  导演组给的tຊ考核片段跟乔羽西的一样,只见初一从容一笑,一步步走上舞台。
  “能否麻烦把屋内的灯都关掉,谢谢。”
  摄影师看着导演,有些为难。
  黑漆漆的一片怎么拍?拍密室逃脱吗?
  只见刘辉点了点头。
  他明白初一的苦心,一定是知道自己演技不好,怕出丑,所以在黑暗里完成表演。好歹是同事,这点儿面子还是要给的。
  灯熄灭的那刻,四周落入一片黑暗。
  “哗”——
  初一将窗帘拉开,夕阳的余晖洒进来,整个舞台瞬间变成一片橘色的海洋。
  女孩站在光圈中,好像一个掉入凡间的天使,伤感而落寞。
  周围一切倏地寂静下来,童年的记忆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
  那时,正值童真的她还尚未完全懂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母天天吵闹,甚至动手,刺耳激烈的咆哮声如同风暴骤雨一般将她吞没。
  幼小的她缩在角落里低声抽泣,生怕自己的哭声引来父母更大的厌烦。
  然而,厌烦总是会有的。
  以后的每一天,只要她解释,就被认为是顶嘴;当她沉默不语时,又会被认为是赌气耍性子;哭也是不能哭的,会被当做是矫情。
  感觉做什么都是错的,她就在这样的风暴里浮浮沉沉,却没等到一双手能拉她一把。
  那时的她不懂什么叫迁怒,只以为真是自己的错。如果她能再优秀一些,父母应该就不会吵架了。
  直到有一天,真的不吵架了,家里平静的可怕。
  她看着父亲收拾行李箱,像是要去出差。
  走前她想让他跟自己说几句话,或者摸摸自己,告诉她不久就回来。
  但父亲什么也没做,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再也没回来。
  等她考上大学那一年,母亲也组建了自己的新家庭。
  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家。
  那个被称为“家乡”的地方,她再也没有回去。
  大概是深受原生家庭的影响,她变得对“爱与被爱”格外敏感,不再相信有长久忠贞的感情,反倒是金钱才不会背叛自己。
  因此她也不敢真正地跟别人谈恋爱,只能在网上与人聊聊天。
  后来,她用了近十年时间,克服了偏执的讨好型人格,也走过了另一极端的回避型人格。
  那段岁月漫长而痛苦,好在身边还有阳光开朗的闺蜜,还有繁重的工作,逐渐让她淡忘那些事,慢慢走了出来。
  阳光还是那么明媚,周围的一切都很美好。她不再惧怕谈论以前的事情,偶尔还会给母亲打个电话,好像真变成了一个没心没肺的人。
  可是今天,想到那天父亲离去的场景,想到母亲再婚时她强颜欢笑的场景,初一瞬间红了眼眶,两滴泪珠挂在眼睫将落未落,她木然地坐在椅子上,没有怒骂,没有脾气,只是静静地坐着。
  她环顾着周围的“家”,眸光渐如死寂,在如血的残阳下格外悲凉。
  良久,她缓缓起身,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到窗边。
  望着外面的广阔天地,她的眸中逐渐有了光彩,有了希望,到最后变得坚定无比。
  那是要离开的决心,要报国为民的决心。
  至此,一滴清泪滑落。
  导演组所有人都被这种情绪感染,半晌没有声音。
  初一抹了抹眼泪,起身给大家深鞠一躬。
  众人这才幡然醒悟。
  刘辉率先鼓起了掌,紧接着室内爆发出轰鸣的喝彩。
  坐在后排的木今棠热泪盈眶。
  “一一好厉害,虽然没有一句台词,却能让人沉浸在这种复杂的情感纠葛中,无法自拔。”
  她看向一旁的父亲,只见老人也是红了眼眶,久久不能平静。
  “初一,你太棒了!你真的理解了这段里的情感,爱够了,伤透了,真正表达出了爱恨交织的绝望。”
  刘辉激动地站起身来,他终于知道之前那些演员缺的一点感觉是什么了,就是爱!
  为人子女,哪有对父母完全的恨意,其实正是因为爱才会失望。
  虽然所有试戏的录像和拟定名单都要递交给等高层再次审核,但导演组有一票否定权,他们当即决定力推初一为女主。
  只是初一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她自以为这些痛楚埋藏的很好,自以为多年过去,自己的伪装和麻痹能让她不再难过,没想到因为一场试戏,竟又将这段往事硬生生挖了出来,连同心脏的血肉一起,赤裸地放在她眼前。
  可是难过归难过,她现在身处异世,借了别人的身子重活这十年,她就要带着此前未完成的心愿,奋力一搏才能对得起这段光阴。
  门外的宫南景迟迟没有进去,不知为什么,他脑子里一直重复着初一木然的模样,那一滴泪好像真的流入到他的心里,“砰”的一声,砸在了那片荒凉的土地上。
  他沉默良久,转身离去。
  一个人,真的会有如此大的转变吗?
  他看向远处的夕阳,无人回应。
  所有工作结束后,疲惫的众人都纷纷离开。
  今鹤年缓缓起身,对初一由衷赞叹:“好久没见过这么好的表演了,你刚刚那段情感表达直入心底,调动起了观众所有情绪,太真实太感动!”
  “今老师过奖。”初一谦虚地笑笑。
  木今棠骄傲地说:“爸,你肯定不相信,一一是半路出家,都没学过系统的表演。”
  “真的吗?”
  初一点点头,虽然自己是学过,但原主确实是带资进圈,她原来是学什么的来着,好像是服装设计。
  不巧,自己最不擅长的就是画画。
  “我确实没有系统专业的学习过。”
  “如不嫌弃,我愿意教你一些,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今鹤年有些激动,他原以为眼前的女孩只是剧本写得好,没想到在表演上也这么有天赋,这么好的苗子可不能让别人抢去。
  初一更是惊喜:拜今鹤年为师?要知道多少人想拜都拜不到!
  “爸,你不是说不再收徒了吗?”木今棠惊讶道。
  实际上她一直为此惋惜,父亲大半辈子心血都献给了演艺事业,若不能很好地传承下去该多可惜。
  “那是没遇到好苗子,今天见到你这位朋友,如伯牙子期,相见恨晚啊!”
  初一没想到能得到如此高的评价。
  对她而言,能拜大师学习太不容易。虽然之前学过表演,但没有过多的实践经验,这对长久发展也是不利的。现在有这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她一定会牢牢把握住。
  初一深鞠一躬,虔诚道:“老师,请受学生初一一拜。今天太过仓促,改天我一定登门敬茶,再正式拜您!”
  初一知道业内拜师的规矩,她也不能太过随意。
  今鹤年开心地点头答应:“好!好!”
  “太好了一一,这样咱俩就是同门师姐妹啦!”
  木今棠紧紧抓着初一的手,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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