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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屋的茶案边,已坐着一身姿绰约的女子。
  “裴小姐。”
  江凝走上前,褪下身上玉锦色斗篷后朝她行礼。
  “你便是江家六姑娘?”
  眼前的女子目光怯怯,正抿着粉唇轻轻打量江凝,正是裴清眉。
  她穿了身霁月起花锦绣服,头梳朝云近香髻,发髻上别玲珑玉簪,衬得她如粉玉般无暇,神色间又带着闺阁女子的羞怯。
  江凝看得出来,她是被裴延当掌上明珠来养着的。
  “正是。”
  江凝点头,落落大方在她面前坐下。
  裴清眉轻抿下一口茶水,问她:“你...二哥哥的事,是你遣人告诉我的?”
  “不错。”
  江凝眸光坦坦荡荡,没有丝毫隐瞒之色。
  裴清眉怔了怔,眼前的少女香娇玉嫩,颦笑间宛若春风拂面,看起来像是还未及笄,何以就敢做出背后给兄长泼脏水那样的事?
  这般的心计,已称得上恶毒了。
  江凝却是浑然不在意她这露出鄙夷的目光,乌灵清澈的眸子含笑道:“我这么做,是不想裴小姐被我那二哥哥蒙了心智。”
  裴清眉神色怔怔,眼中的鄙夷变成审读:“那是你亲兄长,你何以要帮我不帮他?”
  即便不是兄妹情深,也犯不着毁掉自家兄长的亲事。
  岂料,在听了这番话后,江凝的眼神却是刹那间冷下来,“我没有那样的兄长——”
  声音颤颤,竟像是带了深仇大恨似的,让裴清眉面露怯色。
  察觉到她的恐慌,江凝脸色缓和几分,反问她:“我表姐姐与他的事裴小姐已然知晓,想必对他的为人也能摸清一二,对曾经的枕边人都尚且能使出那样恶毒的招数,裴小姐难道还想嫁给那样的人?”
  裴清眉还心有余悸,连忙摇头。
  江凝又继续道:“裴小姐乃尚书府出身,是京州城贤良淑德的贵女典范,江砚舟妄想攀附裴家,还不够格!”
  “倘若裴姐姐嫁给他,真真是将一辈子都给毁了。”
  这话是带着和善暖意的,倒是让裴清眉心绪好受了些。
  她看得出来,江凝是想要对付江砚舟,可若非是她的善意提醒,自己至今还被蒙在鼓里,甚至会嫁给他,跳入万丈深渊中。
  说来说去,江凝都算是帮了自己一把。
  “多谢你。”
  片刻后,裴清眉秀丽的面容总算朝她露出几分善意。
  江凝拂动手边茶盖,却是抿唇没有说话。
  “六姑娘...六妹妹可是有什么难处?”
  裴清眉素来待人和善,她想江凝既叫了自己一声裴姐姐,她也该这般热切称呼她。
  江凝蜷起手指尖,抬眸道:“实不相瞒,我今日唤裴姐姐前来,是有事相请。”
  裴清眉的眼神覆上丝警惕,很快又隐下松口道:“但说无妨。”
  但还是被江凝瞧了出来,依裴清眉的出身,即便是她涉世未深,在家中父兄的教诲下,该有的警惕心也丝毫不会少。
  江凝目光坦诚道:“裴姐姐可知当今朝堂之上,何事争吵得最为激烈?”
  裴清眉握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挺直脊背提醒她:“朝堂上的事,不是咱们后宅女子能轻易议论的。”
  江凝却是摇摇头,“其实裴姐姐知道,是立储一事。”
  裴清眉紧咬唇瓣,没有说话。
  她的父兄都在朝为官,如今立储一事在朝堂上闹得鸡飞狗跳,平日里她时常听父兄们提起过,只是他们叮嘱过她祸从口出,她自是不敢多说半句。
  “姐姐莫要担心,我是想告诉姐姐,江砚舟已私下投靠戎王,如今正是戎王身边的得力幕僚。戎王乃是先皇后所出,是当之无愧的嫡长子。”
  江凝压低声音,“姐姐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霎时间,江凝只见裴清眉脸色渐渐发白,方才还紧咬的唇瓣此时正在止不住地发颤。
  靖桓帝的七个儿子中,当今便数戎王和宁王实力最为强盛,也是立储的不二人选,而这两个皇子中,有着姜皇后血脉的赵启戎拥护臣子众多,亦是呼声最高。
  他日若是戎王被立为太子,江砚舟在他面前求赐一旨姻缘,让裴延将裴清眉嫁给他,亦不是什么难事。
  到那时,即便是裴延不愿,裴清眉为了让家中父兄避开这场祸事,只怕也会迫不得已嫁给江砚舟。
  “江砚舟的为人我最是了解,他看上的人不会这么轻易放过。”
  江凝沉声道,言外之意便是告诉她,真逼到那份上,当真是无力回天了。
  “那我该怎么办?...”
  裴清眉面如土色,她哪里碰过这样的事,此时已是六神无主。
  江凝唇边噙露出丝丝恶毒:“戎王此人警惕性极高,若是被他发现江砚舟明面上在帮他做事,私下里却跟宁王来往,那他便是犯了戎王大忌。”
  话及此,裴清眉渐渐窥探出她的意图,“你是想让我父兄在戎王面前给他使绊子?”
  江凝咬牙点头,“只要让他锒铛入狱,之后的事,戎王自会处置。”
  裴清眉自小在父兄的羽翼下长大,未经历过这样大的事,面色变了变,许久后才稳下心神道:“好,就依你说的做!”
  她到底是名门之后,骨子里还是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在,此时眼神里怯色稍退,竟是也闪过一丝狠绝。
  江凝点点头,裴清眉已经在这待了一下午,很快便起身离开。
  只是离开时,裴清眉不由多看了江凝一眼,她这样的后宅女子,何以对皇室的事这般了如指掌。
  但俩人交情尚不算深,她也不好多问,裴家的马车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此时的戎王府前。
  江砚舟从马车上下来,撑伞步入府内。
  长廊上雨水潮湿,他进入厅堂前,抖去身上雨水,方小心翼翼来到赵启戎面前。
  赵启戎坐在主位上,身穿龙腾驾雾的锦衣华服,袍角绣金丝线,铺开在金靴边。
  “何事?”
  赵启戎掀起令人胆寒的眼皮子,沉声问他。
  “殿下,臣有法子可令谢沉胥归顺于您。”
  江砚舟躬着腰身,眼中陡然闪过阵阵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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