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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郎中看了看许芸的伤势,连连摇头。
  许芸受的多是内伤,最重的一处伤是在腿骨处,她的膝盖骨被人用利器敲碎了,就算是接好,痊愈后也会留下后遗症,后续正常的走路也成问题。
  许灵昀心沉了沉,将李复明拉到屋外。
  “李郎中,你实话和我说,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我娘的腿彻底痊愈。”
  李复明叹了口:“大人,你娘的腿啊,寻常医者只能治好七分,剩下的三分有御师能治,老夫无能为力。”
  谢过李郎中,许灵昀又请他为许寸金诊脉,也无关乎她这样,许寸金太瘦了,她从娘胎里带出些孱弱之症,似有些先天不足。
  李郎中的诊断也证实了这一点,给许寸金开了一副养元补气的方子。
  她又摸出块略小一些的碎银交给许寸金,说是让她跟着李郎中去取药。
  小姑娘瞪圆了眼睛,小心翼翼将碎银块揣进怀里,像是只偷了腥的猫儿。
  许灵昀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颇有些心酸,原主这一家的日子过得清苦,连最小的孩子也知道银钱得来不易。
  支走许寸金,许灵昀深吸口气,静静的在床沿边坐下,她决定坦白。
  许芸安静的蜷缩在被褥里。
  原主记忆中顶梁柱似的母亲,此刻却佝偻的可怕,岁月大刀阔斧的在她脸上留下印记,看起来苍老又衰颓。
  一片冷凝的气氛中,许灵昀意识到许芸可能猜到了些什么,她别过脸,将目光虚虚定在被子的一角。
  “很抱歉,真正的许灵昀已经死了,我在她死后……占据了她的身体。”
  许芸像是陡然干涸了的溪流,只露出龟裂的河床,了无生气。
  当心中的猜想被证实,她已经无力做出任何表情,声音中只剩下满满的颤抖:“灵儿是怎么死的?”
  许灵昀斟酌着措辞,想要说的委婉些,再委婉些。
  许芸的声音尖利起来,字字泣血:“我问你,她怎样死的?”
  许灵昀闭了闭眼:“她没受住行刑……”
  “娘的灵儿…灵儿啊……”许芸像一只受伤的母狼,声声哀嚎凄厉而又悲伤。
  她早该知道的,人死哪能复生?在看到尸身冰冷的灵儿重新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她是惊喜的,心中抱着不切实际的侥幸。
  许芸猛的抓住许灵昀手,因常年劳作,她的手格外的有力。
  这个素日里懦弱,只会流泪的的母亲,第一次展现了浓重的恶意:“你替灵儿报仇,我做主将我儿将身体送予你,待我死后若她要怪,尽管来怪我吧。”
  许灵昀将目光对上许芸布满血丝的双眼,她反握住她的手,一字一顿认真的承诺:“我既占了她的身体,必会让所有害过她的人为她陪葬,不死不休!”
  许芸像是抽光了所有力气,满眼含泪,口中模糊的重复着“好…好……”的的字眼。
  就在这时,小院外似乎来人了,一片嘈杂。
  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锣鼓声由远及近在院外炸响。
  起初,许灵昀以为是哪户人家有了喜事,却没想到,一个尖嘴猴脸的媒婆喜气洋洋的踹开门,连同她身后的一帮子人满满当当挤在了院子里。
  她人未到,声先至:“哟,许姑娘快快出来,有天大的好事儿等着你呢。”
  许灵昀皱了皱眉,麻烦果然来了。
  她抬脚出去,顺手关了屋门。
  环视院中,平日里麻雀也不落脚的地方,密密麻麻挤了十几号人,十只红木箱杂乱的堆砌在地上,许灵昀看到,长势喜人的菜苗被人踩的七零八落,眼看就活不成了。
  菜都被这样糟践了,这群人是不懂珍惜粮食吗?
  她隐下心中的怒气,冷声道:“不知是何等的喜事?”
  为首的媒婆挤出一抹笑:“田老爷听闻大人心悦田采少爷,不计前嫌,促成大人与田采少爷的姻缘,特此来求去,这可不是天大的好事?”
  许灵昀心中古怪,田采都死的不能再死了,替死人娶她?
  “世人皆说是我毒害田采,田老爷何故为他求娶杀害他的凶手?”
  媒婆一挥手绢:“田老爷说,姑娘害他田家失一良才,那便由姑娘还一个,策御殿那边有人打点,从此姑娘便前尘勾销,富贵绵绵。”
  这话是说,你杀了我家一个御师,就用你自己来抵,嫁入田家后,你就是我田家的人,策御殿管不了你,以前的事就不计较了,你以后吃好喝好享福就对了。
  这个开出的条件可谓是诚意满满,可惜,许灵昀不是没有脑子的傻子。
  田氏族中共有御师三人,其中最厉害的是田氏掌权者田盘,修为已达到天阶,足有两头契灵兽。
  另一人是田盘的小儿子田圄,觉醒时间不久,修为仅有地阶。
  剩下的一人则是旁系的田采,也就是“许灵昀”的毒杀对象。
  这其中有个疑点,若是“许灵昀”真的毒杀了田采,以田氏的地位,大可以将她当场打死,而田家人却选择将她扭送到官府,如此大费周折,这很明显是做给众人看的。
  其中的意图她暂时也猜不透,但可以肯定的是,田氏,迫切的想要拉拢她。
  田氏抛出的筹码极为丰厚,不知道作为盟友的杨访,又该加注怎样的筹码,让她的天秤偏向策御殿这边。
  她很期待。
  那媒婆见许灵昀半晌不回话,她眼中浮现一抹不悦,声音也沉了下来:“许姑娘莫不是不愿?”
  许灵昀心念斗转,她假模假的笑了一下:“也不是不愿,只是……”
  “只是什么?”
  “杨殿主的灵犬还跟在我身边,若是我应了,恐怕下一秒就要被咬死了。”
  “这有何难,田老爷都放话不计较田采少爷的死,策御殿自然没有理由再管这事。”
  “我曾放言田老爷二龙戏珠,怕是田老爷会记恨上我。”
  媒婆脸一僵,打着哈哈道:“姑娘定是误解了,一时脑子糊涂,说错了话,田老爷不会介意的。”
  “那我当街掌撸田家的御吏,田老爷也不会介意?”
  “啊,不介意不介意,呵呵,姑娘开什么玩笑,御吏都是公家的,与我们田家有什么关系?”
  “那我见异思迁,嫁给田圄公子,想必田老爷也不会介意?”
  “不介……什么!?”
  那媒婆失态惊叫,像看怪物一样盯着许灵昀。
  “配阴婚可就是侮辱我的御师身份了,少夫人的位置不错,我想坐上去试试。”
  不入虎穴,焉能屠虎?
  要想翻案,她势必得去田府调查。
  许灵昀笑着补充:“若你做不了决定,就劳烦你将这一屋子聘礼先退回给田老爷吧。”
  她略微停顿,扫了一眼聘礼,再补充一句:“原以为田氏是大族,嫁娶之事当重而重之,没想到出手如此小气,实在是有辱田氏威名。”
  媒婆正想纠缠,许灵昀不再看她,趁机进了屋,“砰”的一声将喧嚣隔绝在门外。
  来时抬聘礼的男人们面面相觑,齐刷刷向目光投向媒婆。
  那婆子咬牙,狼狈的爬起身,她狠狠剜了一眼身后的众人。
  “东西抬走,野鸡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她将“野鸡”两字咬的极重,似是要说给许灵昀听。
  一群人又是呼呼啦啦抬着东西走了,离开前,不知道是谁下的黑手,将许家的木门踹断了,就剩半片门扇挂在那摇摇欲坠。
  媒婆扭着腰,走的飞快,忽的,一只甲虫抖着翅膀,落在了她的发髻上。
  黑色的甲虫向她的碎发中钻了钻,很好的隐藏起来。
  这是许灵昀与加西亚契约获得的好处之一,她可以将自己的五感附在极微小的动物身上,共享它们视角听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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