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顾沐扬的声音，邹诗玲才把目光从月光上收回来。
看向他的时候，她眼里没什么情绪：“没有，我只是不记得从前的事而已。犯了错就要挨罚，我害死一个公主，偿命也未尝不可。”
她说完，一瞬不瞬观察着顾沐扬的神情。
哪怕一点变化她都不想错过。
顾沐扬额角青筋凸起，像是压着汹涌的怒意：“杀人偿命，我不知道？但你有没有想过言儿？他是你的孩子！”
邹诗玲精确抓到重点：“我的孩子？难道不是我和你的孩子吗？”
顾沐扬似是忍无可忍。
他俯下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前，压低了声音：“杨卿玥，我不知道你是真的失忆还是在耍什么手段。”
“但在回京那日我就警告过你，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当初你和我哥私奔，生下言儿，又被官兵发现追杀，我哥是为了保护你们母子俩才死的，我是替我哥照顾你们。”
“我哥用命换你活，我才对你一再容忍，否则当初你放火烧邹诗玲那日，我就会杀了你。”
萧月言不是顾沐扬和杨卿玥的孩子！
真正和杨卿玥私奔的人，是顾沐扬的哥哥！
邹诗玲怎么也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可如果真是这样，当初顾沐扬为什么要骗她？
而且他对她的厌恶……不是演出来的。
所以邹诗玲更不解，既然顾沐扬那么恨自己，又为什么对杨卿玥的所作所为愤怒？
他还曾想过杀杨卿玥……
邹诗玲脑中思绪乱成一片，话不经过思索就脱口而出：“你在意邹诗玲？为什么？难道你爱她吗？”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顾沐扬脸色骤变。
他一下甩开她，目光冷得像是能将人冻成冰：“你知道在说什么吗？”
邹诗玲心跳却越来越快：“我看见了，那两枚玉佩，其中一枚是邹诗玲的，另一枚是你的对不对？你为什么拿走她的玉佩，还要拼到一块？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戴在身上了？”
她快速问着的同时，伸手向他的腰间摸去——
顾沐扬下意识躲开她的手。
但邹诗玲摸到了。
那块分成两半的鸳鸯玉佩，正挂在顾沐扬的腰间！
那是她当初送给顾沐扬的定情信物，八年了他都不曾佩戴，如今她死了，他却佩戴在身上，是什么意思？
邹诗玲借着微弱的烛火看向脸色晦暗不明的顾沐扬，深吸了口气：“你后悔了是不是？她死了，你才察觉到自己的心意……”
“没有！”
顾沐扬陡然高声打断她的话，紧阖着牙关以至于侧脸都绷紧：“胡说八道，我讨厌她，我恨她，我怎么可能爱她！”
“我看你是疯了，你自寻死路，连儿子都不要了，那我就成全你。”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邹诗玲却在身后轻声道：“你说我放火烧邹诗玲，那你为什么不去救她？”
顾沐扬陡然停住脚步，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微微发抖。
但没有回答。
牢中用来照明的火焰让他想起了那一天。
他看见火光冲天，带着人去救邹诗玲。
可还没来得及，邹诗玲就自己撞了出来。
他看见她被火熏黑的脸，被火烧卷的衣摆，看见她背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他当时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狠狠疼了一下。
那一瞬，他想冲过去把她抱在怀里。
可这个想法刚出现，就被他自己先扼杀掉。
但从那一晚后，顾沐扬知道，自己心里对邹诗玲的恨不再纯粹。
却不明白那究竟是为什么。
直到今天，他从“杨卿玥”口中听到那个字——
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