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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元洲从姜眠眠家出来,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在她家楼下的花坛里坐了一会,仰着脖子往楼上看。
姜眠眠家的窗户紧闭着,贺元洲捏着手机,静静等待。
小区里时不时有出来散步的居民,从他面前走过时都奇怪地回头,不知为何一个小伙子要这么一脸颓丧地坐在这,像是等人,又像是发呆。
贺元洲坐了很久,一直到天上日光都敛到了云后,天边翻涌起一线灰色,连风都夹杂着凉意,他才想起来,临出门前看的天气预报,说今日有雨。
他拍拍屁股起身,又看了眼手机,同一个界面快被他盯穿了,那头仍然没有任何消息。
贺元洲叹了口气,心里难受,但也只有一丁点。他是做好了准备来的,这点挫折根本不算什么,比起来他更担心姜眠眠,怕她被家里为难。
贺元洲走出小区大门,天上已经飘起了零星的雨丝,打在脸上冰冰凉。
身边的人都在赶着躲雨,依旧闲庭信步的贺元洲就成了个异类,他仿佛丝毫不着急,T恤很快就被打湿了,浸出一块块深色的雨斑。
贺元洲手插着口袋,抬起头来看了看天空。
阴云密布,光线一下子全没了,仿佛是有人关了世界的灯,一切都笼罩在恍如末日的灰暗里。贺元洲其实还挺喜欢这种感觉的,大灾大难之后才意味着新生,他执勤的时候从来不躲雨,也没必要躲雨。
暴雨天气反而是最忙碌的时候,裹在制服里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于愈演愈烈的雨势中疏通着湍急的车流,眼前唯有错乱而刺眼的车灯,让他感觉自己成了这条街的英雄。
贺元洲还在发怔,忽然就收到了姜眠眠的电话。
“喂,你走了吗?现在外面下雨了,带伞了吗?”
姜眠眠声音不大,显然还是压着,贺元洲从仅有的话语中听出一丝异样。
“你哭了?”他问道。
姜眠眠一愣,随即笑了:“没有,我哭个屁,我就担心你没走,这会正赶上大雨了,我下来给你送伞,你找地方躲一下。”
说罢就急急挂了,也没问他在哪。
贺元洲心情极好,看来这雨来得也颇是时候,不是捣乱,是来助阵的。
他便又冒着雨回去,只是这会没这么淡定,一路飞奔,几乎跑出了残影,奔到姜眠眠家楼下,正好碰见她推门出来,手里攥着两把伞,一见他惊了。
“你湿透了,怎么不躲躲啊?”
她着急忙慌把他拉到檐下,看他几乎成了个水人,发梢还不住往下滴着雨水,皱起眉头教育:“会感冒的知不知道?”
“不会,我身体好。”
贺元洲看着她只是笑,目光没从她脸上离开过。姜眠眠被看得不好意思,把伞往他怀里一塞:“回去小心点。”
贺元洲拉着她的手,捏了捏她肉肉的掌心,十分不舍:“你也是。”
姜眠眠噗嗤笑了:“我就坐个电梯上楼的事,小心什么。”
贺元洲:“你家里人没骂你吧?”
原来是担心这。姜眠眠心头一暖,大喇喇拍他的肩:“没有,说几句也很正常,不算骂。”
贺元洲沉默了下,小心翼翼抬眼,问:“是不是我连累你了?”
“没有的事,你快回去吧,有事晚点再说。”
姜眠眠并没正面回答,她给予了十分温柔的敷衍,贺元洲也满足了,他目送她进了电梯,跟她挥挥手,才独自撑伞离开。
回家的一路上,贺元洲反复思索着一个问题,就是接下去该如何让姜眠眠的父母回心转意。
这是个极难攻克的命题,他毫无头绪,更没有经验,只有一腔过剩的热情,确实派不上用场。
他边苦思边往家走,刚进楼道就发现家门口蹲了一小团。
“你怎么来了?”贺元洲眉头一皱,看清了陈熙熙泪水涟涟的脸。
陈熙熙吸了吸鼻子,抹掉了眼泪,抬头挺胸:“离家出走了。”
贺元洲嗤笑了声,也不问为什么,只让他挪个位置,开了门让他进来。
“在这站着别动。”
他瞥了眼陈熙熙正在往外渗水的袜子,在他要跨进客厅前一秒出声,陈熙熙被吓了一跳,硬生生收回了脚,局促地拧着衬衫下摆,挤出滴滴答答的雨水。
贺元洲拿了干毛巾扔给他,一边去卫生间脱了上衣,赤裸着上半身走出来,发现陈熙熙脑袋上还盖着毛巾。
贺元洲没辙,只能过去蹲在他面前,拿着毛巾给他一通胡乱擦头。陈熙熙一动不动,任他摆布。贺元洲就干脆动手,在玄关把他的湿衣服扒光了,丢到脏衣篓,拿毛巾裹着他:“去洗澡。”
陈熙熙听从了指令,闷声不吭进了卫生间。
贺元洲在厨房热好了牛奶,陈熙熙才洗完了出来,穿了件贺元洲不要的T恤。
“头发要吹干,否则会感冒。”
贺元洲开口提醒,但小屁孩置若罔闻,仍旧垮着一张脸。贺元洲没办法,拿了吹风机出来,把他抓到沙发边,给他吹头发。
一阵子不见,陈熙熙的头发变长了,不是之前毛毛扎扎的刺头,摸起来十分柔软。贺元洲疑心自己年纪是不是大了,怎么会突然对他产生了一点,类似父爱的情感。
他关了吹风机,又把热牛奶端过来,搁在他面前,命令:“喝。”
陈熙熙捧着杯子,转过脸可怜巴巴地看着贺元洲:“我想回来住,行不行?”
总算是ᴊsɢ开口了。
贺元洲笑了笑,靠在沙发上,偏过头问:“怎么了,爷爷奶奶对你不好?”
“好。”陈熙熙想了想,加了一句:“就是太好了,我有点受不了,跟欠了我似的……”
贺元洲惊讶地扫了他一眼,“你还知道这个?”
陈熙熙鼓着腮帮子,声音闷闷的:“废话……能不懂嘛……”
贺元洲顿感欣慰,他伸手揉了揉陈熙熙的脑袋,被后者嫌弃地避了避。
“无所谓,你要在我这住就住呗,也不是没住过。”
贺元洲轻描淡写,陈熙熙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突然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谈不谈恋爱,还要跟你报备?”
贺元洲垂着眼,爱理不理的样子,陈熙熙愈发有不好的预感,紧接着问了句:“那会结婚吗?”
贺元洲终于抬头看了他,眉头轻微蹙起:“你听谁说的?”
“奶奶,她说你总会结婚的,结婚了我就不能来你这了,得一直跟他们住,是这样的吗?”
陈熙熙眼睛亮亮的,一眨不眨盯着他,像是在逼贺元洲给个承诺。
贺元洲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是会结婚,你不希望我结婚吗?”
陈熙熙低下头,涨红了脸:“那也不是……”
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贺元洲直觉这是场事关重大,且严肃的对话,他不想盲目许诺,更不想欺骗他,思考良久才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这事还需要商议,但肯定没有你想的这么严重,我也不可能把你扔那不管。”
这话听着没什么信服力,但陈熙熙还是听进去了,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贺元洲就催他把剩下的半杯牛奶喝完,陈熙熙咪了两口,想起什么似的,问:“你在跟乔老师谈恋爱吗?”
贺元洲在给自己倒热水,手一滑,差点泼在裤子上。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他恼羞成怒,但陈熙熙下一秒说了句令他十分震惊的话。
“乔老师在学校人气很高的,很多人追。”
贺元洲满脸讶异,忍不住追问:“还有谁?”
陈熙熙就掰着手指头数给他听:“有我们的体育老师,经常有事没事就送受伤的同学去医务室,我们都说他其实是为了去看乔老师的。”
“还有呢?”
“嗯……还有隔壁班那个教语文的许老师,有人说经常看到他们俩一起下班。”
贺元洲听不下去了,抬手打断:“行了,可以了。”
陈熙熙就闭了嘴,乖乖把牛奶喝干净,又好奇起来:“所以你跟乔老师到底有没有谈恋爱啊?”
“都说了,跟你没关系,小孩子少关心这种事,滚去写作业!”
贺元洲极其不耐烦,直接把陈熙熙轰进了房间,把门一关,终于清静了。
他回到厨房洗杯子,但心思还在姜眠眠那,根本专心不下来。陈熙熙那几句无凭无据的八卦又把他的心搅乱了。
贺元洲越想越觉得,这事不能再拖了。
姜眠眠比他大,她能接触到的适婚男人更多,而自己又迟迟达不到标准,保不齐哪天她厌了,就跟别的男人跑了。
想到这点,贺元洲就觉得要疯了,他决定现在马上立刻行动起来,一刻都不能再拖。
都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在这个社会,一个男人要娶心爱的女人,钱肯定是必不可少的,这就关系到职业规划,还有年收入的问题。
贺元洲进队几年,资历不算高,且路面岗位除了每个月那点工资和公积金,别的收入几乎没有,确实达不到姜眠眠家里的要求。
而在交通大队,想要走的高走得远,还得进事故科,那里业务广泛,人情往来也多,有利于晋升;但事故科是个香饽饽,人人都想进,没关系又根本进不去……
贺元洲痛苦极了。他本来一眼能看到头的人生,一下子又变成了困难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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