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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弥空送她回屋,只留下一瓶药,芙姝醒来时还要自己涂药,涂得她呲牙咧嘴的。
她干脆把药罐子一扔,自己爬上床开始练习调息,偏得骨骼重新生长令她非常难受,无法定心,辗转了一整夜。
第二日,芙姝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先前都是弥空喊她起床,如今终于轮到她喊弥空起床了。
今晨下了些细雨,芙姝走出扶玉崖,绕过层叠的大光明殿,来到僧众修息的禅房。
望着一排排禅房,芙姝微呆,这些房间竟都是一模一样的?
她对气味比较敏感,可弥空身上真就是空空的,没有独特的气味,她无法靠气味来识别他的房间。
她绕过重重连廊,凭着直觉来到了最末的一间禅房,只闻到了一阵淡淡莲香。
那是……妙寂的房间?
她没忍住好奇,捅破了个窗户眼,只见屋内整洁无尘,设施也极其简单,只余一个桌案,案上放着笔墨纸砚,还有几筒竹简,一方铜镜与灯台,不远处就是一张榻。
榻边还放着一个柜子,装的应是衣物,剩下的就只有一块蒲团了。
佛者双眸紧闭,一头卷曲的长发倾泻在榻边,紧蹙的眉宇间装饰着一点朱砂红。
芙姝的眼神逐渐向下,那十分广阔的胸襟敞露着,好想再捏一捏……
察觉到一丝晨光,榻上之人睫羽微微翕动,却是没醒,转过半边身子,让芙姝只能瞧见他的背影。
芙姝轻手轻脚地在周遭逛了几圈,瞥见桌案上的纸笔,忍不住好奇地去看,其中一个爱发呆字眼被他用赤色的墨笔重重圈起,不仅如此,还有诸如资质好,韧性强,会变通一类的也被圈了起来。
上面仔仔细细地总结了许多昨日训练的要点,包括她自己的优缺点,改善的措施与方法,全都被他剖析得明明白白。
芙姝心底重重跳了两下,这和尚认真起来原来是这样的。
既然这么认真,那她就勉为其难地奖励他一下好了!
她回头望了眼妙寂,手中拿起一只墨笔,悄悄地走过去。
然而妙寂早在她捅破窗户纸那一刻便醒了,如今这窸簌的响动,自然逃不过他的耳朵。
当芙姝准备提笔在他胸膛前画上一件小衣时,他睁开了那双清明锐利的绀眼:“做什么?”
芙姝手忙脚乱地收起墨笔,随后板起一张脸,极其严肃地说:“你露了一晚上肚子,小心宫寒。”
“我不会宫寒。”
“哎呀,我这都是为你好,有句古话说得好,男子汉大丈夫就要知礼节守男德,瞧你,整日袒胸露乳的像什么样子?带你出去我都不好意思跟人家说你是我夫君!”
妙寂被芙姝这一通莫名其妙的歪理噎得说不出话。
即便如此,他还是拢了拢衣服,沉声道:“既然醒了,就去修炼。”
芙姝不想去,她收起自己那点儿坏心思,站在房里看着他自己洗漱穿衣。
他做这些事情时慢条斯理的,即使芙姝站在一旁干看着亦不会有丝毫尴尬。
见他抓起桌案上的梳篦就要梳头,芙姝顺手抢过,又将他按在椅子上,笑嘻嘻道:“我帮你梳!”
“……”
熹微晨光透过薄薄的纸窗,映照在他面颊上,铜镜里微微抬眼便能瞧见芙姝认真的模样,妙寂破天荒地没有拒绝她的无理取闹。
而芙姝作为最尊贵的帝姬,也没想到他没有拒绝,这下,她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可她平时能给自己梳头就已经是极限了,其他几位帝姬连洗漱都要侍女帮忙呢!
如今屈尊纡贵给他梳头,手法自然极其生疏,梳得磕磕巴巴的。
妙寂虽未出声,却是头一次真正意识到何为坐如针毡。
不多时,芙姝忽然又想起自己出嫁前喜婆亦会仔细拿梳篦为她梳头,口中絮絮叨叨地念着祝福语。
时过境迁,她如今嫁给妙寂已有数月了。
她想起喜婆念的那几句祝语,心头涌动,随即轻声开口道: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有头又有尾,老来白头互依偎!”她的声音如泠泠清泉,带着些微微上翘的得意语调。
少女微凉的指尖若有似无地触碰着他的耳畔、鬓角,这让妙寂愈发不自在,便出声道:“你昨日那招用得不错,哪里学来的?”
将草叶糅合起来化作草刃,若能勤加修习,日后她不需再习得什么武器法门,世间的万物都可为她所用,必要时刻,一粒沙,一片叶,一朵花,都能化作锋利的尖刃,为她驱使。
“我救荀卿时,在祖师爷的医书里看来的。”
说完,她偷偷去瞥妙寂的神色,可惜看了半天,他眉毛都没动一根。
他只是点点头道:“思路尚可,但你之修为过于浅薄,所耗费的时间太多,若你面对的不是我——”
“我,我知道我是恃宠而骄!”芙姝有点急,“可你都说我修为过于浅薄,那我就只能先投机取巧啦!”
话说出来芙姝才察觉到有些不对,恃宠而骄是个什么暧昧字眼……
她疯狂给自己找补:“呃,总之呢,只要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妙寂眉头皱得紧紧的,却也没反驳。
简单地用过早膳,芙姝又被他拉到练武场,开始新一天的特训。
她再次生无可恋地被掌风打飞,滚落在地。
不过好歹这次没吐血。
芙姝差不多摸透了妙寂的路数,他的招数不多,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三两种。
招式刚正亢直,同时杀伐决断,一点喘息也不给人留。
但是芙姝却不再怕了。
因为依照祖师的古法来说,万物皆可为她所用。
她可以聚沙成土,凝水成墙,操控各种生物变换形态从而进行防御和攻击。
见到妙寂身后浮现出金灿灿的莲花梵轮,芙姝张扬一笑:“我也有!”
说罢,她捏出个诀,将身后桂花树的花瓣全薅了下来,组成了一朵莲花,劈头盖脸地袭向妙寂。
妙寂道了句花里胡哨,便抬袖向上一挥,一簇簇的桂花便瞬间散开,落了他满身。
不过没关系,这只是她的障眼法。
趁着这个间隙,芙姝立刻飞身上前,甩出一片叶,却又被他用空着的右手甩了回去,锐利的飞叶瞬间划伤了芙姝的手臂。
他宝相庄严的面上神情肃穆:“这几日我只是教你锻骨防身,可你还没学会走路,便已想跑了!?”
他攥紧了她的手腕,轻轻一扭,腕骨瞬间脱臼:“实在愚笨至极!”
被叶片划伤的手臂上,正汩汩流出温热的血,芙姝顾不得脱臼的疼痛,她只是有些缓不过神,若是放在前几日,那片飞叶定会深深地嵌入她的血肉,可她如今却只是破了点皮,流了点血?
不过打归打,骂人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许骂我!”
芙姝讨厌被桎梏的感觉,她使出浑身的劲儿聚集在剩下的右拳上,朝他艳丽的脸狠狠呼了过去,拳头上带起凌厉的风,拂动他鬓角的发。
只见他接拳的那一刹那,手臂上青筋暴起,这一拳,明显不像是先前那样被他毫无波澜地接住,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
能让这种佛修大能使出力气抵御的话,她这算不算有点小成功了?
“锻骨是一回事,我能从中悟到新的知识也是一回事,若是进了岐山幻境,我只会抵挡不会反击的话,也还是会被同门欺负啊,我才不要被欺负。”
从来都是她欺负别人,哪里有别人欺负她的道理!
见妙寂还抓着她的手腕不放,芙姝皱起眉,挣了挣手:“你放开我。”
她奉行以牙还牙,别人打了她一拳,她无论如何也要打回去的。
那些害不死她的,会使她变得更强大,直到她亲手打败那些他们为止。
也正是因此,她年仅十六,便能在尔虞我诈的深宫中履险如夷,她生性再放浪,在宫中的地位也依旧安如盘石,无法被撼动分毫。
妙寂沉默地抬眼看她,面色依旧肃穆,心中却已经暗自赞赏了一番。
不得不说,芙姝每一日都会给他带来一些新的惊喜。
她的体质算不得差,这是妙寂从来没同她讲过的。
在体能方面,她其实比许多同门弟子都优秀得多,但她依旧每日都很努力地同他修习锻体,再如何也不会气馁,这点实在很好。
“今日授业结束了,去休息吧。”
芙姝怔愣一下,尚未反应过来,手腕便被他借力回正,她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这么快?我是不是练得比前些日子好?”
“尚可。”
“那我今日要让膳堂加餐!”
芙姝凑在他面前,鼻尖离他下颌很近,妙寂稍微低头便能碰上。
意识到这一点,妙寂身子微微发僵,若无其事地转移了目光。
“可。”
“我想吃肉呢?”
他迅速地瞥她一瞬:“净空山只有三净肉,你想吃可令弟子额外放些佐料。”
“真的吗?那我要吃很多很多!”
见她愈来愈开心,妙寂唇角亦不自觉弯起。
“随你,但不可浪费。”
时间过得很快,选拔弟子的最后一天,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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