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这是?!”茉莉问。最里头,果果突然尖叫起来。大人们纷纷捂住耳朵。三秒钟后,叫声停止。茉莉快速走过去,蹲下来。高夏菁仿佛受伤的兽,躲再沙发那头。看样子好像刚被蹂躏过。头发全湿,胳膊上还有伤。眼睛通红,眼神充满戒备。茉莉回头,对劲草,“到底怎么回事?!”高夏菁突然指着劲草,眼中含泪,声音颤抖,半天说不出话。茉莉又盯劲草。她想到一种情形。但问不出口。她不敢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丈夫是那种人。这才多久,分分钟就出事了?什么男人?!
茉莉回娘家,跟老妈说匿名短信的事结束了。玉兰激动,问抓到了吗,是谁。茉莉撒了个谎,说是一个卖保险的同学干的,没买她保险,她恼羞成怒,下此毒手。茉莉解释完了,玉兰不再追问。她又问女儿跟劲草的关系恢复得怎么样。
茉莉道:“地耕得勤着呢。”
玉兰一笑,“能用就多用,就怕将来没得用。”话越说越露骨,茉莉转而问老爸的情况。
玉兰道:“上海混熟了,老在外头跑,随他去。”
见完汪凌霄,茉莉一直想去看看榴榴。肚子已经有日子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这孩子是铁定要生了。茉莉不晓得自己去见榴榴还能劝她什么。这女人真傻!
汪凌霄回去一定跟她通了气。他们才是两口子。她现在贸贸然闯过去,搞不好一场尴尬。可是,作为这么多年的铁杆闺蜜,茉莉又觉得自己对榴榴有提醒的义务。虽然汪凌霄说他跟榴榴有协议,但万一他撒谎呢。
顾茉莉现在不相信任何人。
找个时间,茉莉上门了。榴榴还窝在她的福利房里,结了婚,她的生活居所并没有改变。她肚子比一般孕妇要大,开门的时候,一只手端着碗水晶葡萄。看神态,她似乎并不晓得凌霄和茉莉见面的事。
还像往常一样,闺蜜俩窝在沙发上聊了一会儿家常。同学朋友,过往今天。茉莉又传授了些孕期经验。榴榴妈来了几天又回去了。房间太小,容纳不下三个人。她老娘来了只能睡榻榻米。
聊着聊着,茉莉忽然没头没尾一句,“你都知道了,是吗?”还是老配方,还是老味道。茉莉的言下之意,弦外之音。
榴榴只顾着吃葡萄,“知道什么。”
茉莉再下一城,“你也收到过匿名短信。”
沈榴榴表情凝固了。“是有,忘了告诉你。”她用笑容掩饰。但技术是那么拙劣。她根本不太会撒谎。
“都是真的?”茉莉问得很虚。
“我不知道别人,我只管我自己。”沈榴榴答得巧妙。
茉莉只好稍微挑明,“你知道大表哥的真实状况么。”
“有。”榴榴不看茉莉,语速很快。答得有点文不对题。但却几乎跟茉莉所说的最后一个字无缝对接。什么叫“有”。呵呵,她希望茉莉闭嘴。
“然后呢。”
“没有然后,我就想把孩子生下来。”
“你爱他吗?”
“爱。”榴榴声音微弱。明显底气不足。
“他爱你吗。”茉莉翻过头来问。
“那是他的事。”
“以后怎么办。”
“不想那么多。”
“对孩子公平吗?”
沈榴榴突然崩溃,语无伦次地,“你不知道你不理解你不明白……我跟你情况不一样……我什么都没有……家世存款工作容貌身材一样没一样……我在婚姻市场没有竞争力……太难了……我爱凌霄……我要跟他生个孩子……我这辈子不能没孩子……男人没有可以……孩子必须要有!”
闺蜜陡然而出的戏剧性的倾诉让茉莉浑身起鸡皮疙瘩。果然,她果然知道。知道还这样做?这不等于光着头往粪坑里攮吗。值得吗。
“可是万一……”茉莉还是担忧。
“没有万一!”榴榴道,“他可以离开,他有这个自由,我有心理准备。”
“你们签了协议。”茉莉一问到底。
“我不想说这些。”榴榴伸手捋乱发。
“他在借你上岸你明白吗。”茉莉苦口婆心,真想打醒她。
“互相帮助。”沈榴榴云淡风轻。
茉莉吸一口气,“这算什么,重金求子?”路边小广告那种。
“我觉得我跟凌霄还是有感情的。”榴榴无比镇定,“而且我不求长久。”
“人都是贪心的!”顾茉莉呼喊,“你现在不求长久,不代表生了孩子以后也不求,有了一,就想有二,一旦达不到痛苦的只能是你自己!”
“没关系。”榴榴的嘴硬极了。
“选男人不能光看脸!”
“你不也是一样。”
“那不一样,有本质的不同,劲草他……”茉莉说不下去。话怎么会说到这个地步,可不可笑,荒不荒唐?永远在求证这些不着调的东西。做女人太委屈。
“反正你不后悔就行。”茉莉只能这么收场。
什么是婚姻。
离开榴榴家,茉莉开着车穿梭在这座大都市的大街小巷,脑子里始终盘旋着这个问题。
过去她以为,两个人相爱,到了一定阶段,然后顺理成章进入婚姻。婚姻是美好爱情的产物。可现在她才真心觉得,婚姻不但是复杂的,甚至是有杂质的。婚姻不是一杯清水,而是一滩浑水。即便是劲草对她,也不是那么单纯。
她对劲草是有爱情的,一见或者二见钟情,她喜欢他的卖相。他呢,如果她顾茉莉不是家境良好,他会跟她继续往下走吗?说出去没人信,虽然朱家图顾家家境好,但买房子,人家又要独立自主。这里头的矛盾的自尊心,非常微妙。你看三姨就能放下自尊,大大方方让女方出房子。
交换。都属于交换。
因此,凌霄和榴榴,本质上跟其他人并没有区别,只是他们的交换落实到纸面上,谈得更明白罢了。来来回回这么多次,茉莉为了“破案”,跟这个谈跟那个谈,谈来谈去,案子本身她已然不感兴趣了,印刻在她脑海的反倒是那两个字:上岸。
茫茫人海,你上了我的岸,我上了你的岸,都有救了。有什么不好呢。顾茉莉觉着,榴榴和凌霄的感情,不比爱情渺小。那是恩情。或许他们早就达成协议,看榴榴肚子那么大,没准是双胞胎,孩子生出来,一人一个,干干脆脆。她有点好奇他们怎么发生的关系。又是用什么办法制造了孩子……
进门,茉莉喊了两声,家里没人,她打给劲草。劲草说他带囡囡看乐高呢。果果和他妈也在。茉莉问晚上吃什么。劲草说不是去妈那么。
“我不去。”茉莉反弹得很直接。她没心情。
“是你妈那。”
“妈喊我们了?”
“你到底是不是妈的亲女儿。”劲草反问,“今天妈生日。”茉莉看看日历,这才想起来。劲草自夸,“怎么样,我这女婿够意思吧,礼物都买好了。”
顾得茂不在家。玉兰说他去见一个老朋友,台湾人,香港读书,目前在上海居住。是位著名的投资人。劲草好奇,问爸去干吗。玉兰说还想做点事情。
茉莉不高兴,“爸还忙什么,这个家哪还需要他累,安度晚年不行么。”
“让一个有事业心的男人安度晚年,比杀了他还难。”玉兰摇头笑,“男人挣钱,不光是为了挣钱,而是要找一种对生活对命运的掌控感。”
茉莉对劲草,“听到没有。”
劲草嘿然,“爸那境界,我一辈子也达不到。”
囡囡把小蛋糕端过来,大人们连忙站起来。生日蛋糕是茉莉买的,不大,点一根蜡烛。是玉兰不许买大的,说浪费,吃不掉。
双手合十,玉tຊ兰没闭眼,愿望许了。
茉莉问:“妈,是不是想去巴黎玩。”
“那倒没有。”
“人到这个岁数,都有什么愿望。”茉莉好奇。
吴玉兰道:“我的愿望就是你们好,尽快再生一个,囡囡都跟我说,想要一个果果那样的弟弟。”
茉莉纠正,“果果是哥哥。”
提到果果,茉莉有点不高兴。当然,她不高兴不针对果果本人,而是针对劲草的小气。玩具为什么不能自己买呢。为什么一定要借别人的。回家路上,茉莉教育开了,但她绝对不是显得自己在吃醋,她讲她的理论,说女孩要富养,不能让囡囡感到物质匮乏。劲草道:“不是我要借,是夏菁硬给,说果果玩不着,丢了也可惜。”
听到没有,他叫她夏菁,而不是果果妈,更不是小高。称呼变了,说明态度变了。
茉莉的醋味真上来了。她拐着弯说:“家就这么大,还塞玩具,妈那也是,东一个西一个,关键果果这些玩具拿回来还要消毒,多麻烦,万一消坏了,还得赔人家……”顾茉莉喋喋不休着,朱劲草听着,不说话。囡囡睡着了。教育得差不多,茉莉给婆婆打电话,请她方便的时候,把散在她那的玩具拿过来。
婆婆立刻表态,说一会遛弯就能送到。
劲草微微抱怨,“不至于那么急吧。”
茉莉道:“不要拖。”
到家婆婆已经来了。茉莉正准备洗澡。劲草接了个电话。
“谁啊。”茉莉问。
“小高。”他改称谓了。
“又什么事。”
“玩具的事。”
茉莉火一下就上来了,“能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送回去么,我女儿倒要玩她儿子剩下的?”
“马上送。”劲草似乎也有点赌气。说着,他便把玩具收到一个购物袋里,换上鞋,拎着出门。善亚从书房出来,问去哪儿。劲草说出去一趟。茉莉大着嗓门,“还玩具。”劲草不做声,出门了。儿子不在,善亚也不愿意再待,她跟茉莉招呼了一声,临走,才发现门口掉了一块。可能是劲草没注意落下的。茉莉说下次再说吧。张善亚却说她回去正好路过,拐上楼一趟,能送到。
出门大约一刻钟,善亚来电话了,口气又急又躁,她让茉莉赶紧到高夏菁家来。茉莉问怎么了。善亚在电话里说不清,只让她快点。
茉莉连忙安顿好囡囡,锁好门,小跑着往小高家楼那边去。七分钟,到高夏菁家门口了。她家对门的赵姐站在当门口。赵姐五十多岁,单身,属于那种特别热心的大姐。她手里拿着扳子。
“怎么了。”顾茉莉路过赵姐,往里去。
大开间,善亚站在门旁。劲草也是。劲草湿透了,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身体的形状。十分狼狈。
善亚瘪着嘴,不说话。
“怎么了这是?!”茉莉问。
最里头,果果突然尖叫起来。大人们纷纷捂住耳朵。三秒钟后,叫声停止。茉莉快速走过去,蹲下来。高夏菁仿佛受伤的兽,躲再沙发那头。看样子好像刚被蹂躏过。头发全湿,胳膊上还有伤。眼睛通红,眼神充满戒备。
茉莉回头,对劲草,“到底怎么回事?!”
高夏菁突然指着劲草,眼中含泪,声音颤抖,半天说不出话。
茉莉又盯劲草。她想到一种情形。但问不出口。她不敢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丈夫是那种人。这才多久,分分钟就出事了?什么男人?!
朱劲草还算沉稳,“报警了,我是受害者。”
茉莉还要询问。善亚建议都别动,保留证据,警察会有公断。
十分钟后,民警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