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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简,这能成吗?”
  约莫半刻前,娄简与许一旬从州狱死牢出来。他们见了方年,徐雯丈夫的朋友。
  “要知道徐雯的秘密,得从金成安身上下手。”
  二人从方年口中得知。金成安活着的时候总说自己媳妇有点不对劲儿,原先以为是有了姘头。金成安大约是跟踪了徐雯一年多,不仅没有发现了那个所谓的姘头,反而离他媳妇更疏远了。
  方年喝酒那日还问过他为何,他神神叨叨地说:“徐雯,可能是江洋大盗!”
  “什么江洋大盗,你小子黄汤还没喝就醉了?”、
  “老方我是说真的,她……总去的那个观音庙就是他们接头的地方!”
  连许一旬都看明白了。徐雯在与乔倩谋划前便经常往那庙里跑,那里头必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猫腻。
  娄简在观音庙前停下了脚步。正门内香火缭绕,来往的信众络绎不绝。朦胧烟雾的笼罩下,整座庙宇像是一副浮在云上的剪影般。门前的青石阶,早就被磨得光洁如镜,连缝隙里都瞧不见苔藓的痕迹。
  二人走入正殿,观音神像的雕像顶天立地,只是看着,心中便生出肃穆威严之感。
  娄简朝着许一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分头找线索。她走进人群,寻了一处蒲团跪下,身边大多是女香客。
  她们口中念叨着一举得男、保佑产子之类的祈祷。有人诚心叩拜,伏在地上久久不愿起身,有人连连磕头,即便是额头红肿,眼睛也不眨一下。
  娄简在观音像前跪了片刻,面前来往了几个小沙弥,他们上前与女香客攀谈了几句后,那些女子们连连点头,便起身跟着走了。
  娄简跟着小沙弥与女香客们而去,只见他们越走越僻静,最后迈过一道有人看守的朱砂色大门。
  娄简抬头定睛,牌匾上写着“僧寮”二字。
  她寻了一处挨着白墙生长的歪脖子树。左右脚掌分别在墙面与树干上交替踩踏,腰肢轻轻一纵,飞身而上,落在了屋脊上。
  娄简四肢抽疼,牵着心口也跟着颤了一下,她凝着眉心咒骂道:“真是没用……”朝着小沙弥与女香客消失的方向,跃过几个屋脊,最后落到了一只凤尾鸱吻旁。
  她趴在陡峭的屋檐之上,掀起一片瓦来。
  屋内景象,让娄简陡然瞪大了眼睛。九尺长的塌上,一男一女颠鸾倒凤,二人模仿牲畜交媾的模样趴在塌上,身下锦缎皱成红浪。女子柳腰款摆,扬起下颚,扭动着圆润的胯部,嘴里呢喃不清叫着轻点轻点。金针刺破桃花蕊,男子像是没听见般,按下女子的脖颈,兽性尽显。
  然而,最显眼的,不是这般香艳场景,是男子头上的戒疤。
  “求子,原来是这么一个求子观音庙。”娄简小声嘲讽。
  随着男子猛地抽搐了一下,屋内暧昧的声响告一段落。男子意犹未尽,捏着女子胸前春豆道:“明日,老时候。”
  女子羞红了脸,罗带重系,盘好头发tຊ,含笑出门离去。
  只是一盏茶的功夫,房门又被推开。男子托着脑袋,摆出醉卧罗汉的姿势侧躺在塌上,见着人进来丝毫不避讳。
  “我在你门口待了一个时辰,送进你屋子里的女人少说也有四五个吧。你这般放纵,离死不远了。”随着声音渐渐清晰,娄简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名穿着劲装,左手持弯刀的女子。
  “广洒甘霖嘛。你若是想试,不必客气,开口便是,徐雯阿姐的要求我总是要满足的。”男子一副浪荡模样。
  “卓磐,少拿这幅模样来恶心我。”徐雯怒斥,“宗主让你办的事,可有进展?”
  “哎……大烈地域辽阔,人又多,那老匠造哪有那么好找,更何况这都过去十几年了,说不定老匠造早就死了。”
  “你脑子里除了龌龊事还能装什么?老匠造找不着,你不会找他后人。当年老匠造可留下了一儿一女。”
  卓磬用下作的眼神打量着徐雯的身躯:“若是不散功,我哪有命去找人啊。”
  交媾散功?好邪门的功法,娄简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是又想不起来了。
  屋内,卓磬换了个姿势,“倒是你,做人家媳妇做久了,怕是早就忘记自己是赤羽宗的细作了吧。”他缓缓起身,寻了一件衣裳围在腰上,“那个金成安有什么好的?让你这般留恋。”他指着徐雯的心口戳了几下,“你别忘了宗主的教导,细作生情可就离死不远了。”
  “我若是心中真有他,金成安就不用死了。”
  “你别一张嘴就说我的不是,倒是宗主要在岑州建新总坛的事你可有办好?”
  “卓磬,不该管的,最好少管。”
  听着二人的对话,娄简不自觉地僵在原地,感觉从头到脚一阵寒意。赤羽宗,这三个字是烙在她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往日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娄简呼吸微窒,拨响了掌心下的瓦片。
  屋内二人陡然抬头,朝着声音的来处看去。徐雯意识到屋顶有人,她急急推门而出,跃上屋顶。
  四周,只有徐雯心跳的声音。卓磬从屋内出来,二人对视了一眼,徐雯摇了摇头。
  绿荫层叠的树梢上,两个人影随风摆动。许一旬一手环着娄简,一手挂在树枝上。见地下二人离去,许一旬才敢有所动作。他身形犹如浮光掠影般,还未回过神来,娄简已经落到了地上。
  “这会儿没人了。”许一旬打量着四周道,“阿简,你怎么了?”
  娄简靠在墙壁上,手脚不知是因为疼得发颤,还是怕得哆嗦。过了好久,娄简才缓过神来:“徐雯,是赤羽宗的细作。”
  “赤,赤羽宗!”这个臭名昭著的门派江湖人尽皆知,许一旬又确认了一遍,“你确定吗?它不是十几年前便被大烈朝廷端了吗?”
  “并未全然铲除干净。”
  江湖上除了正道千目阁之外,还有一个名声与其相当的门派,便是赤羽宗。不同的是,赤羽宗以歪门邪道立身世间,奇门异毒、诡谲功法无人出其右。
  本来也只是江湖人自己的事,可是数年前镇国公叛国之时,同时牵扯出了赤羽门在大烈的阴谋。
  朝廷发现,赤羽门其实是大烈死敌西胡人所设立的门派,立足中原数十年,其根足早就遍布大烈各地,他们趁机策反大烈官员、商贾、平民为自己所用,用极其恶劣的方式挑起大烈境内各州子民的矛盾。
  镇国公谋反那年,赤羽宗总坛也被朝廷的玄甲军一网打尽。
  世人只知宗主赤羽漠鹰被擒,当场就地正法,却不知道赤羽宗从未真正消失。
  “赤羽宗人身上都有特殊的雕青,只要擒住徐雯搜身便可确认。”
  “这事得告诉州府衙门才行。赤羽宗的事可不是小事。”
  “等等。”娄简拽住了许一旬的胳膊,“有些事,我还不确定,先不要告诉任何人。徐雯一时半会儿不会跑。”
  二人不知,墙角转折处正有一人,将他们的对话悉数听了去。
  朝府衙走去的路上,娄简的手脚依旧不见好。许一旬找了个茶肆让娄简坐下,自己则是去药铺买一些止疼的草药。刚走出百米,迎面撞来了三个名小乞丐。许一旬没有防备,揉着膝盖,面目扭曲。
  小乞丐弯腰道歉:“对不住,小郎君。”
  许一旬挥了挥手:“没事,以后走路当心点。”
  小乞丐们鞠了一躬,撒兔似的跑了。许一旬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腰间空落落的,他伸手去摸:“小爷的钱袋子!”
  许一旬急忙转身去追,脚下打滑差点趴在地上。娄简揉着手脚打趣地看着许一旬的狼狈样。忽然,她心中一紧,朝着几人远去的方向,一瘸一拐地追了上去。
  那些小乞丐熟门熟路,钻进巷子里便没了影子。许一旬只能跃上屋脊,一路跟着。小乞丐们见甩不开许一旬,便捡来路边的泥巴树枝往他脸上砸。
  这些小乞丐哪里是许一旬的对手,三两下便被许一旬堵在了巷子口。
  “小贼,敢偷你爷爷我的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三名小乞丐完后退了半步,极为有默契地朝着三个方向跑去。许一旬眼疾手快,擒住了一名小乞丐,在他身上摸了一通,问道:“我钱袋子呢?”
  小乞丐横过脸去,不接话茬。娄简跟着跑了一路,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许一旬,钱找回来了吗?”
  “这小崽子也太狡猾了。”许一旬提溜着小乞丐放到娄简面前,“一个字都不肯说。”
  娄简扶着墙直起身子:“不急,去他们的据点总能找到人的。”
  “你找得到吗?”小乞丐嘚瑟道。
  “我的确找不到,可是你会带我们去。”娄简笑意盈盈。
  “你这痨病鬼烧糊涂了吧。”
  娄简掀起小乞丐凌乱的头发:“短眉、圆脸、绿豆眼。你说,要是让岑州城里的乞丐知道,你偷了钱之后独吞会如何?”
  小乞丐慌了神,方才还嚣张的眼神立刻收敛起来:“郎君郎君不要啊,你这样乱说我会混不下去的。”
  “这是什么道理?”许一旬不解。
  娄简解释:“江湖上混的嘛,义气最重要。特别是做乞丐这行,本就靠着互相帮衬过活,有难不一定同担,但有福必须同享。若是让人知道这小子背信弃义,独吞钱财,日后在岑州城怕是活不下去了。”
  “郎君,你怎么那么熟悉咱们乞丐之间不成文的规矩。你也是同行吗?”
  娄简点了点头:“我也算你半个同行,你放心,只要你老老实实听我的话,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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