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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念,你胡说什么呢!”
  “这卡你收回去,我不要。”
  江浸月肩膀颤抖,完完全全不敢伸手去接她推过来的银行卡,眼底闪着泪花。
  她不相信,她始终都不相信司念会踏上她外婆和她母亲的后尘。
  她明明那样健康,那样聪明。
  那么长的文言古书,她只要读一遍就能记住,她明明就是个天才,怎么就会变成疯子呢?
  “浸月,”司念的声音轻得不像话,她本来就是淡颜美人,此刻清冷得五官更像是要淡得消失一般,“你知道的,我没有父亲,也没有亲人,我能托付的,就只有你了。”
  刚得知她母亲患有遗传性精神病史时,她也曾心存希冀,祈盼着那只是一个例外。
  因为在她记忆里,司南枝拧她掐她,力气大得很,看起来非常康健,能拖着她走二十分钟,一口气将她丢进雪地里。
  咒骂她的时候,上赌桌赌牌的时候,也是条理清晰,逻辑正常。
  躲起来让她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应付债主,带各种各样的男人回家,有好几次她都差点被猥||亵,趴在她身上吸血,找各种理由跟她要钱。
  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她比任何人都正常,都懂得处心积虑为自己谋利、规避风险,完全不像是一个潜在的精神病患者。
  可她又想到外婆,从她记事以来,外婆就是清醒一阵,糊涂一阵,清醒的时候会护着她,会想办法帮她筹学费,糊涂的时候又会跑出去到处翻垃圾。
  如果她的家族没有遗传性精神病史,那司南枝如今发起病来,怎么会和外婆的样子那样像呢?
  今天见过司南枝,司念已经完完全全的认命了。
  如果变成疯子是她的宿命,那她坦然接受。
  她只能坦然接受。
  “到时候,别告诉人我在哪,最好,你也不要常来看我。”
  “我不想叫人看到我那个样子。”
  江浸月揩掉眼角的泪,紧紧抓着司念的手,哽着声音将那张银行卡收下,“念念,别放弃,别放弃,我是心理医生,我会找最好的精神科专家治好你。”
  她已经悲痛得语无伦次了。
  “只要,只要你按时吃药,你不会发病的,你瞧你的双向都好多了,你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你不会发病的。”
  “上天不会对你那么残忍的,你刚刚才熬过那么辛苦的二十五年……”
  说到最后,江浸月已经哭得头疼,哑着嗓子,说不出话来。
  遗传性精神病就像是在悬崖上走猫步,颤颤巍巍,永远不知道下一秒是归途还是深渊。
  司念每天都活在这样的恐惧中。
  她现在看起来一副释然的样子,其实是完全丧失了希望,自弃般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浸月,别难过啦,不然我会责备自己,不该把你卷进来的。”
  司念的眼泪像是早已经流干了,眼角涩涩的,什么都没有。
  这种事儿,天神也难扭转,如果不是江浸月一开始只是她的心理医生,她绝对不会说出来,拖一个人一起难过的。
  “不,我不难过,念念,我一点、都不、难过。”
  她硬生生将眼泪噎了回去,胡乱地用衣袖抹了把脸,视线总算是清明了,瞪着一双红肿的杏眼,大口大口地吃着涮羊肉,一片接一片往嘴巴里塞。
  热气氤氲,司念的脸笼了一层雾气,仿佛轻轻一吹,就散了。
  ……
  “浸月,其实我找你来,不是为了这事儿。”
  “我想请你帮我问问你哥哥,知不知道陈教授的骨灰安放在哪个墓园。”
  等她的情绪完全平复下来,司念再次开口。
  总要在清醒的时候去祭拜一次恩师吧,也不知道有一天在地下相见,他老人家会不会怨怪自己。
  “我这就帮你问。”
  江浸月掏出手机给江淮之发了条消息。
  缘分还是挺奇妙的,熟悉了以后司念才知道,江浸月居然是江淮之学长的亲妹妹。
  江淮之学长也是中文系的,他一定知道恩师的墓地在哪儿。
  “念念,刚巧我哥他就在附近,他说一会儿过来。”
  江浸月收回手机,抽出纸巾擤鼻涕,眼睛跟兔子似的。
  “江大市长要过来,那可要多加两盘肉了。”
  她故意打趣,想要逗江浸月开心点,说着就真的又加了两盘肉,大学时,跟江淮之吃过几次饭,她记得他对羊肉没有忌口的。
  ……
  江淮之到的时候,江浸月已经停筷了,司念本来吃得就不多,今天有人陪着吃饭,难得多吃了几口。
  “念念,你要回川市祭奠陈教授吗?”
  三年不见,江淮之已经是副市长了,不知是不是刚下班,身上那件黑色大衣中规中矩,戴着条米色方格围巾,深褐色的短发硬朗利落,整个人厅里厅气的。
  他们兄妹的性格差异很大,江浸月肆意自在,不服就怼,江淮之却老成持重,干练有为。
  “嗯。”
  司念笑着点头。
  “我把地址发给你。”
  两人是有联系方式的,但司念还是特意通过江浸月这边来跟自己要地址,江淮之知道她是为了避嫌。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司念就是这样的姑娘,做事儿从来不牵着挂着,爱憎明朗。
  知道自己喜欢她,就真的不留余地,斩断他所有妄想。
  -
  另一边,李言蹊连蹦好几个“卧槽”。
  那天在医院碰见那个超正点的美女,居然跟司念认识!
  更重要的是,也哥刚走没几天,司念就跟江淮之在一起吃饭,三年了,这小子还想撬也哥墙角呢。
  真当他这个人肉摄像头是摆设啊?!
  这么大的事儿不告诉也哥,他脑袋不得跟加湿器一个下场?!
  但是转念一想,要是两个人只是吃个饭,还有第三人在场,他这算不算谎报军情啊?
  不确定,再看看。
  ……
  吃过晚饭,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夜色朦胧,树影婆娑,居民楼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
  江淮之开车把江浸月和司念送到单元门口,江浸月爱自由,一工作就从家里搬了出来,他很少来妹妹的住处,头一次知道,她居然和司念住对门。
  “月月,你先上去吧。”
  江淮之眼神似有意无意地落在司念身上,语气温和有礼,却透着一种无可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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