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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这个人…”东陌请示。
顾池宴看了一眼地上的黑衣人,转身朝马车走去,道:“太晚了,不必惊动府尹,直接送去刑部。”
东陌把人绑在马车后面,接着驾车直奔刑部,许久没有在邑都这么动过手,东陌有些激动,道:“这些人撞到咱们手里,算是他们倒霉。不过也真是巧,刚好被咱们遇见。”
“确实巧了。”顾池宴的声音在马车帘幕之后,比夜色还沉。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东陌后知后觉。
“咱们陛下真是个半分不肯吃亏的主儿,我今日赢了他半子,他便拿我做挡箭牌来了。”顾池宴嘴角噙着笑。
东陌惊诧,一时不知说什么。
“我们帮了陛下如此大忙,过了今夜,邑都的那些人该如何看待顾家呢?那些想巴结的人怕是要暂歇了心思了,而那些倚老卖老的老臣忌惮顾家手里的兵权,必然也会对陛下投鼠忌器。陛下这是要把顾家推在最前面,承受百官的怀疑与忌惮。”
“那公子为何还要插手今日之事,我们便当作没看见,一走了之便好。”东陌不忿道。
“陛下既然有心算计,我便不能不理,更何况,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站得越高,便会看得越清谁心里有鬼。”顾池宴的声音在幽寂的夜色里,裹上了一层寒意。
说话间马车已到了刑部,顾池宴把人交给狱卒,把人关进牢里,命令严加看守,不得有半分差错,交代完就转身要走。
“不审吗?”东陌疑惑。
“急什么?”顾池宴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笑意:“明日一早再审不迟。”
而刘府,刘世杰与其父亲等了快两个时辰,也没有等到人回来,心中惶恐,冬日里,天亮的晚,仍是伸手不见五指,灯笼都不敢提,悄悄派人出去寻。
两人在厅内惴惴不安之时,管家来报说是尚书府来了人,连忙把人迎了进来,却见那人是礼部尚书的心腹于征。
刘世杰屏退了下人,佯装镇定地堆起个笑,道:“不知大人突然登门,有何吩咐。”
于征瞥了一眼刘世杰,走到主位上坐下,不慌不难道:“刘大人可知刚刚邑都发生了一起凶案?”
刘世杰心中咯噔一声,以为事情成了,却不知尚书府如何这么快得到消息,便装作吃惊地问道:“竟有此事?天子脚下,谁人这么大胆?”
“哼,刘大人戏可真好。”于征讥讽道,忽而用力拍了桌子:“你买通杀手想杀了苏瑾之,以为能瞒天过海吗?”
刘世杰漏了底心中正迟疑惊惧,便听得于征猛拍了桌子,喝道:“愚不可及!你夜里派出的杀手,被顾池宴遇了个正着,现在人已经在刑部大牢了!”
刘老爷闻言一口气没上来,吓得撅了过去,刘世杰软了腿,爬过去给他爹掐人中的力气都没有了。
于征站起身来,走到刘世杰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若不是尚书大人在苏府外留了一双眼睛,至今被蒙在鼓里,如今先上门的,怕是刑部的官吏了!”
“大人救我!”刘世杰如梦初醒,拉住于征的袍裾,祈求道:“是我一时鬼迷心窍犯下如此大错,可我都是为了尚书大人做事,求求尚书大人救我,我以后必定作牛作马为报。”
“为了尚书大人?哼,这话是从何说起呢?”
于征突然蹲了下来,面对着刘世杰,面容凶恶:“如此人命关天的大事,刘大人可有证据?若是没有,可要慎言,不然又得加一条污蔑朝廷命官之罪。”
像是当头一棒,刘世杰如梦初醒,他跌坐下去,面如死灰。
于征把一个药瓶子丢到刘世杰身边,站起身来,道:“大人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尚书大人宅心仁厚,必会设法给你妻儿老小一条生路。”
人无路可走以后,颇能生出一丝无畏来,刘世杰心一横,道:“若是我不肯呢?即便我没有证据,若是我在堂上咬死了是尚书大人指使呢?尚书可撇得干净?”
“由不得你不肯。”于征低头看他,面露杀意:“大人天真,这事怎会闹到堂前,尚书大人叫我过来,不过是看在往日情分,想给大人一个体面。
若是大人执迷不悟,等我出了刘府的门,那自然也有别的人过来,届时,怕是刘大人不能如同我这般去讨价还价了。”
刘世杰眼中黯淡下来,彻底绝望了。
于征最后留了一句:“给大人一刻钟的时间,大人慢慢考虑。”便离开了。
已五更天了,冬日里人总是起得晚些,外头静悄悄的,连一声虫鸣声也无,夜的幽暗与寒凉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刘世杰趴在地上,想抬头看一看天是不是要亮了,太阳是不是要出来了,可高高的院墙挡住了他的视线,入眼唯有树影丛丛,黎明将近,可是他清楚,他看不到了。
太阳终于升起来了,一寸寸的向地面铺过去,驱散了寒冷,顾池宴辰时来到刑部审讯处,他在厅中坐了小半个时辰,喝了两盏茶,那黑衣人便什么都招了。
按律例,抓捕朝廷命官是要皇帝的批红的,顾池宴便上书给了皇帝,等皇帝的批红下来,督捕司再去刘府抓人的时候,刘世杰和刘老爷的尸体都凉透了。
饶是如此,皇帝仍下令刘府十四岁以上男丁全部流放戍边,发配充军,其余家眷全部发卖为奴。刘世杰与其父不准哭丧安葬,全部丢到乱葬岗。
一个富贵世家顷刻间便坍塌了,这是新帝继位以来的第一次雷霆手段,街头巷尾自然掰开了嚼碎了反反复复地讲个不停。
首当其冲的便是顾府,都是皇城根下长起来的人精,没有人相信这是巧合,都一致认为顾池宴奉皇帝之命保护苏府,才会有了后来的故ʝʂɠ事。
邑都便是再盘根错节,老臣专权,可小皇帝身后是顾家,是漠北二十四城,是西北十二卫,便是没人敢再小瞧了。
再说三日后,刑部未在苏府搜到任何来历不明的银子,叫等着看笑话的一众人几乎惊掉了下巴,这怎么还捧出个清官出来?
一时间苏瑾之民心所向,风光无限,皇帝虽小,却也算在百姓心中立了起来。
御书房内,乐吟似乎有心事,磨墨的手心不在焉地,沈宁昭边看折子,头也不抬地问:“怎么了?”
“奴婢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憋屈,如此大案,陈安年身为礼部尚书却称病不出,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实在叫人生气。顾大人看着像是什么都做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做似的。”
乐吟似乎不满费了这样大的力气,却只除了一个刘世杰,还是畏罪自杀。
“那你还指望他做什么?”沈宁昭瞧着她,笑了笑。
“我…”乐吟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了,只好鼓起嘴来。
“那些老臣都是狐狸成了精,哪里就那么容易扳倒,顾池宴,他更不是傻子,如何甘心任人摆布。”
乐吟闻言有些泄气,却又见沈宁昭笑意更深,眼中却有期待,道:“不急,才开场,好戏还在后头呢,还有两个月便是新年了,我总要好好备一份贺礼给他们。
至于顾池宴,我既明目张胆地利用了他,便是算准了他,如今的他便是再不甘心,也只能先忍着了。”
廊下的琉璃灯流光溢彩,一阵风拂过,灯影摇曳,倒是与朦胧的月色相得益彰了。
礼部尚书陈安年已愤愤不平两日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苏瑾之没有除掉,又添了个更棘手顾池宴。呼风唤雨惯了的陈尚书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在厅中踱步了半天,想到了什么,就准备出去。
“夜色已深,大人去哪里?”于征忙提了灯笼跟着。
“去玉笙院。”陈安年头也不回。
“大人忘了,二公子去了福安山。要好些日子才能回来了。”于征的话叫陈安年一愣,停下脚步,转而又回到厅中,坐在太师椅里,眉头紧皱,不发一语。
邑都城北的福安山上有一座福寿寺,历来香火鼎盛,朝拜者往来不绝,福寿寺再往北的半山腰,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青莲庵。
每年的冬月,陈钰川都会来到青莲庵小住一月,祭拜亡母,这也是他一年之中唯一的一次出门。山路崎岖难走,又下过雪,陈钰川不利于行,更是难上加难,可饶是如此,十年来,他从未间断过。
陈钰川不在府中,此时如此困顿的局面,叫陈安年实在头疼。“大人。”于征突然弓腰凑近:“属下奉命一直紧盯苏府,虽未抓到苏瑾之的把柄,昨日却探听到另一件事,或许能为大人解忧。”
“哦?”陈安年抬眼道:“何事?”
“是关于添香阁头牌花似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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