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山，也不见柳怀瑾回来。
而他回不回，我向来不会在意。
“姑娘，该用晚膳了。”青竹和绿荷将晚饭摆放在桌子上，却破天荒的没有等她家公子回来。“今日由您爱吃的乳鸽汤”
“辛苦二位了。”
不管是雁落轩的丫鬟小厮，还是青竹与绿荷，我一向是客客气气，无半点富家小姐的脾气。
“服侍姑娘，是我们应该的。”
我回眸轻轻的点了点头，便坐在桌子旁，品尝白瓷碗里的乳鸽汤。汤汁鲜美，肉质滑嫩。这道菜，也是下了不少的功夫。
一直到我上床歇息时，柳怀瑾还没有回来。
青竹和绿荷换着守夜，今夜，我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午夜时分，柳怀瑾回来了。
“抱歉，今日的公务有些繁重，耽搁了时辰。”
他匆匆洗漱更衣，第二次出现时，乌黑的发尾滴着些许水珠。
“走吧。”
“嗯。”
今夜，乌云遮盖住了明月，空气中湿漉漉的，到处都是潮气。
“夜里潮，披着。”柳怀瑾拿过青竹手中的斗篷，披在了我的身上，还不忘帮我拢紧。
月黑风高，心中的不安油然而生。“我们这是要去哪？”
“到了就知道了。”他没有说要去哪儿，“你若是困了，可以眯一会儿。”
“好。”
从始至终，他都不曾向我透露，要带我去哪里。
也罢，笼中的金丝雀，是没有资格询问自由的。
不知何时，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我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更让我诧异的是，我躺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胳膊，轻轻的搂着我。
“你放开我！”
他是我江家的仇人，我竟然如此不知廉耻，与他亲密接触。
我愧对于爹娘的在天之灵，江家的上下百余人。
眼泪模糊了我的视野。
是啊，我是如此的失态，不知廉耻。
我若是死了，我的兄长和嫂嫂该怎么办？我若是不死，活着的每一天，愧对于江家。
“抱歉……”柳怀瑾注意到我的变化之后，一时间愣住了，片刻之后，又回到了往日如沐春风的模样，“是我失态了。”
他外表儒雅，这是我看见的模样。
“公子，到了。”
“嗯，”
在我两对峙之时，外面赶马车的侍卫，打破了我两之间的僵硬。
“走吧。”
我擦干了脸上的泪水，不争气的跟在柳怀瑾的后面。除了给爹娘扫墓，这是我第一次去别的地方。
早上的阳光，暖洋洋的。
天际间跃起来的太阳，原来是橘黄色的，连周围的一大片天空，也是橘黄色的。
好美。
“慢点儿。”
柳怀瑾明知道我厌恶他的接触，他却紧紧的牵着我的手，眼眸之中，多了几分厉色，他在警告我，让我安分些。
“放开我！”
破罐子破摔，我可不怕他。
“你……”
他连头也没有回，牢牢的禁锢的我的手，往前走去。
我挣扎不开，只能任由他抓着我的手，麻木的跟着他的脚步。
这里的房屋建筑，大部分上了年纪，青砖和瓦片上长满了厚厚的苔藓，亭台楼阁，飞檐走壁，奇珍异木，假山流水……
好别致的楼阁庭院！
“快去禀告老太爷，公子回来了！”
不远处的中年男子，一看见我与柳怀瑾进来，一边打发小厮回话，一边快步向我们走来。
“公子，请！”
“这是老宅的管家，日后若是有什么需求，可寻问他。”
“嗯。”
“臭小子，你还有胆子回来！”
声音虽苍老，却字字如钟，直击脑海。
“爷爷，您怎么又生气了？”柳怀瑾指着前面的老者，低声对我说道，“这是我爷爷。”
“呵！亏你还记得我这把老骨头。”
柳爷爷身高八尺，虽满头银发，但精神充沛，健步如飞。
眼前的老者，与我祖父，还有楚家的楚爷爷，是沧澜国的开国功臣，他们三老，是先帝册封的将军，只可惜我爷爷为国捐躯，现只剩下柳家，与楚家的二老。
柳爷爷是镇国右将军，后位居右丞相。楚爷爷为镇国左将军，后位居左丞相。
至于爷爷，追封护国大将军。
“孙儿拜见祖父，愿祖父身体安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柳怀瑾跪在地上，给老者磕了头，还不忘暗暗拉扯我的衣袖，我恭恭敬敬的给面前的老者行了跪拜之礼，“江家之女江晚凝，见过柳爷爷。”
“丫头，快起来，地上凉，小心伤了身子。”在柳爷爷的示意下，柳怀瑾将我扶了起来，“你看家的事情，老夫也听说了，造孽啊，皇天在上，竟然出了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谢柳爷爷。”
“可怜的孩子，你也不要伤心，日后你便是老夫的亲孙女，老夫看哪个不长眼的狗贼敢动你！”老者仔细打量了我片刻之后，又说道，“丫头，这些年在府中可还住的习惯？这臭小子有没有欺负你？”
“回柳爷爷，柳公子对我极好。”
“丫头，你唤我爷爷便好，一口一个柳爷爷，那老小子不得半夜找老夫问话来！”
柳爷爷一听此话，脸上的神情多了几分威严。
“爷爷。”
“哎，这才对嘛？”
柳爷爷看似威严，却对我十分的慈爱。
“丫头，我与你爷爷是出生入死的结拜兄弟，哎，只可惜这老小子，早早离我而去……”柳爷爷的言语之间，多了几分惆怅，“你与怀瑾的娃娃亲，还是我两商定的，这小子跟个木头一般，也不会哄媳妇，若是惹你，你只管拿鞭子抽他，他敢不从，只管来找爷爷。”
柳爷爷像是认定了我这个孙媳妇一样，自从见面，便喋喋不休的替我撑腰，而他的亲孙子，则是被晾在一边。
说来这事也是新奇，所谓的娃娃亲，原本是给我父辈们准备的，可奈何两家无女，只能往后推了。我爷爷很早就没了，那会，我与柳怀瑾未曾出生。
“谢谢爷爷。”
“爷爷，哪有您这样的？”
柳怀瑾露出了好看的笑容，这种笑容，是我不曾见过的笑容。
好像在我的记忆中，他的表情只有那一种，在或者就是皱一皱眉头，如木头人一般，没有多余的情绪。
“臭小子，像晚凝这样的姑娘，你打着灯笼可都找不到，你若不是不好好待他，老夫如何给你江爷爷交代。”
柳爷爷责骂起柳怀瑾来，可是一点的也不留情，若不是他躲得快，怕是要将他一脚给踢飞了。
“爷爷，小女……小女今日前来，想解除小女与柳公子的婚约！”
眼看事情朝着我无法控制的地步发展，我硬着头皮，单方面拒绝了这门婚事。
灭门之仇，怎敢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