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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落,四周陷入了沉寂,彼此间,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丫头,你这是何意?”
柳爷爷愣了片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严肃的问道。
“爷爷,江家没落,灭门之仇未报,无意成家。”
这只是我第一次鼓起勇气反抗柳怀瑾,我虽不知道他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但我也不会任由自己一步步沉陷,迷失自我。
“你……”
柳怀瑾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六月初的江南,又多了几分伤感。
“好了,好了,先吃饭,这事回头再商议。”
柳爷爷似乎察觉到了我俩之间的不对劲,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这顿早饭,是我这十八年来,吃得最漫长的一顿早饭。
饭后,柳爷爷单独叫住了我。
“丫头,来陪爷爷下一盘棋。”
“好,爷爷。”
八角亭下,我和柳爷爷面对而坐,至于柳怀瑾,则不见踪影。
“丫头,你可要小心了。”
“爷爷,承让。”
一盘棋,看似风轻云淡,毫无波澜。暗地里却早已是金戈铁马,暗波涌动。
柳爷爷棋走偏锋,以一步之棋险胜。
“丫头的棋艺,跟怀瑾有七分相似。”
“爷爷,不知您叫晚凝前来,可有何事?”
直觉告诉我,柳爷爷不会单独叫我前来,在我的记忆中,只是我们第三次见面。
第一次是我百日之际,第二次是我及笄之际,第三次,则是今日。
"你和怀瑾之间的事情,那小子也告诉我了。"柳爷爷跟着先帝半生戎马,南征北战,身上携带的刚毅之气,不怒而威,可在此刻,却如同邻居老爷爷一般,满目慈祥。
“是朝廷愧对于你父亲,他因弹劾国舅爷贪污朝廷发放给西北的赈灾之粮,而被毒害。你父亲出事,只是导火线,这件事情牵扯到朝中半数官员,而国舅爷一党的余孽,也被尽数斩首于午门,帝后禁足于后宫。”
“那日残害你江家的歹徒,也是国舅爷一党的余孽。“
”当日原本怀瑾原本是要去拜访你的双亲,可这臭小子,却偏偏要去逛什么花灯,以至于晚去了一步。”
柳爷爷的话,一字一句的传入我的耳中。
脑海中,浮现着当日惨不忍睹的一幕。
血液,尸体,大火。
往日模糊而破碎的画面,渐渐变得清晰,仿佛在昨日。
心如刀绞,难解我的梦魔!
“谢谢爷爷,能为朝廷效力,家父在天之灵,也有了一份慰籍。”
我仰着脑袋,看着湛蓝的天空,雪白的云朵。
强忍着眼眸中的泪水。
“你的父亲,母亲,江家上下,皆为国之忠臣!”柳爷爷安慰着我,可是,他悲伤而低沉的话语,难以平复我的内心。
“嗯……”
元宵节的花灯!
是啊,那日,我在桥头看见了柳怀瑾,又在灯谜之处也看到了他。
若不是因为我,他会早一步到了家中,爹娘说不定能躲过此劫。
终究是我!这一切都是我!
是我害死了爹爹和娘亲,管家伯伯,奶娘,翠儿……
我是江家的罪人!
“哎,丫头,逝者已去,节哀。”
柳爷爷长叹着气,背着双手,离开了。
八角亭之外,是空旷的庭院。
流水叮咚,初荷绽放,垂柳依依,虫鸣阵阵。
本是良辰美景,可惜我无福消受。
空气中的潮气也越来越重,江南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是一片艳阳天,顷刻之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豆大的雨滴,狠狠的砸在庭院中的花花草草上。
惊吓的鱼儿,四处逃窜。
初荷无处躲避,枝头绽放的花朵,经过一番风吹雨打,也落得残破不堪,挺着伤痕累累的脑袋,迎着风,扛着雨,摇摇晃晃,却从未弯腰倒下。
“晚凝,想哭就哭吧。”
不知何时,柳怀瑾给我披了一件墨黑色的斗篷,绣着银色的祥云。我这才注意到,自从三年前元宵节那夜起,他从来没有穿过白色的衣衫。
外面的风雨,也吹到了八角亭之中,我的头发和衣裳,也湿了一大半。
雷电声,风雨声,女子的撕心裂肺的哭声,毫无章法的夹杂在一起。
谁说江南水乡温柔?
可世人不知道的是,江南水乡也有恶魔。
“柳怀瑾,你可曾恨过我?”
"你是我的妻,我为何要恨你。"
那日,苏雨柔说,“江晚凝,你是不是没有心啊?表哥那么爱你,你却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杀了他。”
我不知道的是,元宵节的那一剑,险些刺穿了他的心脏。
"我险些杀了你。"
“阎王爷他不敢收我。”
我靠着八角亭的柱子,目光空洞,眼眸中是池中随风雨摇曳的残荷败叶。柳怀瑾站在我的身旁,目不转的的盯着我,他的眸子,深不见底。
“我想去塞北。”我只想离开江南,离开桐城,去塞北,看看兄长和哥嫂,“可以吗?”
“好,我带你去。”
"我想一个人去。"
“不行。”
柳怀瑾的语气,突然变冷了几分。
虽然他不曾在我面前动过怒,但他生气的模样,十分的可怕。
“为什么?”
我沙哑着声音,直愣愣的盯着他。
我疯了!
记忆中的江晚凝,已经死了。
死在这三年的囚禁之中,死在了雁落轩那方小小的庭院之中。现在活着的,只不过是一副残肢败体般的雨中初荷罢了。
那一剑,是我的错。
被囚禁三年,又是谁的错?是我的错吗?
“与你无关。”
“你……”
“怎么?我不听从柳公子的意愿,生气了?”
眼角的泪水与雨水混合在一起,一时间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只有我红红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柳怀瑾看。这么些年,他养的金丝雀第一次反抗他,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回去吧。”
柳怀瑾不顾我的挣扎,将我抱在怀里,径直往回走。
我已经习以为常了,我一个弱女子在常年练武的他面前,无异于以卵击石,只不过,我依旧用了很大的力气挣扎,一切只不过徒劳而已。只要活着一天,我永远也摆脱他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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