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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少帅府乱成一团。
  厉炎钊猩红着双眼,疯了一般抱着浑身是血的颜伶朝医院奔去。
  众人皆第一次看到,一贯沉稳自持的厉少帅竟然会如此失控。
  当年上海滩失守也不见他半分狼狈,如今就好像是整个天都塌了。
  医院。
  等颜伶再次醒来时,已经过了三天。
  她睁开眼的第一瞬,耳畔响起一道暗哑、欣喜的声音。
  “你终于醒来了。”
  颜伶有些恍惚地转过头,一时之间有些没认出来身边的男人。
  厉炎钊面容憔悴,下巴冒着胡渣。
  “你……”颜伶声音沙哑,很是虚弱。
  厉炎钊抓住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上。
  “伶儿,还好你没事。”
  颜伶有些恍惚。
  脑海里不受控制的记起那日,厉炎钊在危险之际将韩瑶小心护在怀中的一幕。
  胸口传来悸痛,不知道是因为中了枪伤的缘故还是被那一幕刺痛的缘由。
  “厉炎钊……你明明说过爱我护我,为什么变了……”
  颜伶虚弱的嗓音透着空洞,让厉炎钊的心有了前所未有的空荡感。
  他俯身抱住病床上的女人,有些手足无措。
  “伶儿,你快点养好身子。”
  “我保证,这辈子只要你一个,再也不会犯错了。”
  颜伶在医院休养了半个月,身子才渐渐好转。
  厉炎钊也衣不解带的照顾她,亦如当初那般寸步不离。
  有时候,颜伶有些看不透这个男人。
  厉炎钊对自己这般上心,到底是出于真情,还是愧疚。
  她琢磨不透。
  出院前夕。
  厉炎钊外出去买颜伶最喜欢吃的糖炒栗子。
  他刚离开不久,病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韩瑶穿着墨色旗袍,踩着小高跟走到病床边。
  “师姐,你好些了吗?”
  “都怪我,少帅要不是为了保护我,你也不会中枪。”
  韩瑶语气透着自责,但还隐藏着几分挑衅。
  颜伶不愿听她多言,直接侧过头。
  “大可不必说这些。”
  韩瑶的目光落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红唇微勾。
  “从小师父就喜欢你,其他师兄妹也喜欢你。”
  “于是,为了变得和你一样人见人爱,我拼命的学你。”
  “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哪怕是穿衣喜好,我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韩瑶顿了顿,轻笑着俯身靠近。
  “师姐,如今你花期已过,容貌日渐衰老。”
  “而我比你年轻、比你更像当年的颜伶。”
  “只要再过一些时日,我就能彻底取代你在少帅心中的位置。”
  听着韩瑶的话,颜伶的双手死死攥紧被角,神色却毫无波动。
  “赝品永远是赝品,上不了台面。”
  听着她的话,韩瑶却是勾唇一笑。
  “我们打个赌。”
  “这次,看少帅是会选你还是我。”
  这时,走廊传来一阵军靴落地的脚步声。
  厉炎钊推门走了进来,看到韩瑶后他有些诧异。
  “你怎么在这?”
  “瑶儿来看望师姐。”韩瑶微微屈膝行礼,继而眼眶泛红看向厉炎钊:“顺便来跟少帅告别。”
  厉炎钊身形一顿:“告别?”
  韩瑶扫了颜伶一眼,随即抬起帕子擦了擦眼尾。
  “瑶儿已经买好了今天晚上离开徐州的火车票。”
  厉炎钊神色紧绷,语气紧张。
  “外面到处都在打仗,你一个柔弱的女人离开徐州能去哪里?”
  话音刚落,他发觉自己表现的过于急切,下意识看向病床上的女人。
  颜伶靠坐在病床上,似乎未曾在意他说了什么。
  韩瑶见厉炎钊的视线一直落在颜伶身上,一时间泪水簌簌而落。
  “少帅的心底若只有师姐一人,瑶儿在少帅府只是碍眼的存在。”
  她的声音哽咽,泪眼婆娑看了厉炎钊最后一眼,随后转身往外走。
  厉炎钊下意识想要上前追回,却在不经意间对上颜伶平静望着自己的目光。
  那一瞬,他的心脏好像被什么重重敲过。
  半瞬,他生生止住脚步。
  韩瑶走了,病房里安静得只有剥板栗的声音。
  颜伶看着心不在焉陪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抬手将一粒板栗放入嘴中。
  明明是甜的,为何这般苦呢。
  颜伶出院。
  厉炎钊将颜伶送回少帅府的梅苑,却没有进去。
  他神色有些忽闪,避开了和颜伶的对视。
  “我还有军务要处理,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转身便走,步态有些匆忙。
  颜伶看了眼他的背影,默默回了房间。
  一整天。
  厉炎钊都没有来梅苑。
  颜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只知道第二天清早,她路过杏苑准备去后花园时,刚好看到那个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杏苑,是韩瑶离开前住的院子。
  四目相对,厉炎钊没有躲闪。
  眼眶下的淤青、皱巴巴的军大衣,都彰显着他整宿未眠。
  他动了动干裂的唇瓣,最终什么也没解释。
  从这以后,厉炎钊好像变了。
  他再也没提过韩瑶的名字,每天留宿梅苑陪在颜伶身边。
  给她买街头小食,送她衣服发饰。
  为她描眉,听她唱戏。
  他的细腻柔情,他的日日相伴,让颜伶觉得他们好像回到了从前。
  那空缺的半年不存在,半路闯入他心扉的女人也已消失。
  只是,颜伶有些疑惑——
  厉炎钊不再送她素色袄裙和西式连衣裙,而是尽显身材的修身旗袍。
  他不再送她新式钻石项链,而是珍珠翡翠的传统饰品。
  她想唱两人的定情曲《西厢记》,他却想听《郎骑竹马》。
  颜伶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直到这天晌午。
  颜伶听到几个梅苑丫鬟在窃窃私语。
  “怎么感觉夫人最近的喜好都变了,不论是她吃的糕点,戴的首饰还是穿的衣服……”
  “你们有没有发现,夫人身上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越来越像杏苑那位韩瑶小姐了?”
  颜伶浑身一僵,大脑倏地炸起一道惊雷。
  喜欢穿旗袍戴珍珠项链的韩瑶,喜欢唱《郎骑竹马》的也是韩瑶!
  厉炎钊送她的所有东西,都是韩瑶最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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